人的睡眠不充足,便渾渾噩噩,什麼都看不進。他隻有去教室,坐在窗邊,感受著陽光,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而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則一遍又一遍翻著書,做他自己的事情。
這樣也好。
他的思路在深夜更為清明,也狠辣得多,往往做出決定時,都是果決的。
他說時語氣平緩,卻緊緊地攥著手機,骨節青白。——這段時間接管鬱家公司,鬱盛延在他麵前也囂張了不少,甚至無意之中,暴露了許多信息。
這些賬,他要一筆一筆,與鬱盛延算。
鬱盛延怕他搶他在鬱家的地位,殊不知,他根本就沒有打算在鬱家發展。
程清昀想了許多,落入陳清魚耳中的,隻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然陳清魚的心思何其細膩敏感,心知描述越是簡單,事情便越是刻骨銘心。
“你要對自己好一點,”她難得嚴肅,“身體好比學習更重要。”
這是曾經他對她說過的話,如今倒好,兩人身份對調了。
程清昀失笑:“當然。所以陳小魚,平時要少說謝謝,多誇我。”
她鄭重地點頭:“好。”
真乖。
他想,四舍五入一下,他也是被她放在心上了吧?
*
程清昀重新擬定了計劃。
陳清魚的數學,已經不是刷不刷題的問題了——毋庸置疑,她很用功很努力,隻是沒有成效。因此,她所做的努力,都隻是無用功。
所以她目前的問題不是做的題不夠,而是怎麼把這些題目消化,變成自己的知識。
他決定讓陳清魚從頭開始,把題目放一邊,省下做題的時間,背書。
誰說數學不用背?現在隨便出一道不等式題,大多數人隻知道一般的比大小,而說不出柯西不等式的兩個公式。
從集合開始,將每個單元的總結背下,另用半個小時,兩人打語音電話講題。
他意外地發現,睡前聽著女孩軟軟的聲音,連困意都多了不少,淩晨勉勉強強可以合上眼了。
眨眼到了年底。
這天中午,為了去新開的奶茶店買奶茶,陳清
魚沒有回家,而是同劉靜儀在廣場吃飯。
她們掐著時間,禁校前衝進校門,順利地躲過老師排查,回到了教室。
程清昀不在座位,不知道去了哪裡。
陳清魚往角落裡坐,將窗簾拉上,趴著午休。
外麵的窗戶沒關,留了一條縫。不知道過去多久,迷迷糊糊的,她聽見有敲玻璃的聲音。
教室裡燈關了,沒有一點光,大家都在安靜地午休著。
有什麼東西從縫隙裡塞進來。
她下意識去撿——薄薄的,好像是個信封?但她沒有多想,隨手丟在桌上,繼續午睡。
再醒來時,程清昀回來了。
她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手裡還捏著那張信封,定睛一看,信封以粉白為主,點綴著櫻花,少女又浪漫,收件人寫著“程清昀”。
裝著什麼,其實再明顯不過了。
是因為眼見要放寒假,實在憋不住了?
她心情不太好,隨手把信封丟了過去,音色偏冷,“程清昀,我……”收了一封你的情書。
耳畔傳來幾不可聞的一聲輕笑。
陳清魚轉頭去看,身邊的少年沒有接過情書,任憑它落在桌上,臉上的笑容卻壓抑不住,明媚而燦爛。
“我知道,”他湊過來,促狹地笑了。女孩的唇被緊緊咬著,留下一道齒痕。他的目光在唇上停留片刻,伸手點了點,“其實,情書不必多此一舉。”
唇瓣溫熱的觸感如靜電,驚得陳清魚連連後退,與他拉開距離。
卻見他仍在笑,清澈的雙眸中隻有她的倒影,“但是喜歡可以多說幾句,誰讓我們是一家人呢?”
陳清魚:“……”
她把手中的課本丟了過去。
這個人……太不要臉了!
喜歡。
這個詞,成功地擾亂了陳清魚的心弦。
可當她惱怒地轉頭用學習轉移注意力,卻忽然發現,程清昀在笑。
他當然快樂。
他已經許久許久,沒有看見陳清魚這幅模樣了。
如初見時那般,對誰都冷冷淡淡,客氣中透著疏離。
如今雖是冷淡,卻與那時不同——冷淡中有著慍怒。怕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在氣什麼。
就好像,誰都不在乎的仙女,忽然沾染了煙火氣。
而那樣的煙火氣,因他而起,也隻屬於他。
她心中分明是清楚的。
有些東西,慢慢的慢慢的,就不一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觀長江》靈感源自《中國國家地理》2019年10月刊:長江專輯。
長江文化博物館是統稱,與現實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