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3月21日,春分。太陽直射赤道，晝夜等長。玄鳥至，雷發聲,始電，萬物回暖,距離高考還有78天。
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日子。
隻不過這一天，陳清魚度過了她的十八歲生日，擁有了一個男朋友。——也許。
一確定關係就要異國戀的那種。
哦不,她想,這是一個過程,他們得從異地戀開始。
誰讓到現在小區都沒有解禁,半夜在門口還要被保安大叔盯著呢？
她還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禮物。
清新淡雅的絲線,勾勒出錦簇花團、山河日月。一整套齊胸襦裙,記敘著文化沉澱千年的精華。
漢服是陸心怡和劉靜儀一塊送的,他們商量好，翠哥買簪子,張永超買扇子，還弄了雙繡花鞋,給她從頭到腳整了一套。
用陸心怡的話說，“我們這一圈隻有你過的是十八歲生日。成年是人生的大事,因為疫情,我們沒能陪在你身邊，卻不代表我們不重視。高考在即，希望你能像我們的傳統文化一樣,不忘初心。”
預售加上快遞停運，他們二月份下的單，四月初陳清魚才收齊禮物。
她沒有穿過漢服,一片式下裙的係帶，她跟著視頻弄了許久。又有模有樣地梳起長發，眼角忽然濕潤。
從來沒有這樣一群人，如此鄭重地，把她的生日放在心上。
*
4月上旬，全省高三、初三統一開學。
雖說在過去醉生夢死的日子中天天掰著手指算開學日期，可等真正回到了學校，又舍不得過去的生活了。
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恍惚——整整兩個月，他們的人生像是按了暫停鍵。
店家不發貨，快遞不暢通，餐飲關門，旅遊歇業，到處封路。
這樣每天學習、做題、吃喝睡覺的兩個月，如夢一般，眨眼就過去了。
隻是他們心中清楚，放眼全國甚至全世界，他們都是最早的一批。在湖北，在邊境，在世界，還有千千萬萬的人正在疫情中掙紮。
辛文萱回到了教室。她的治療似乎很順利，恢複到了剛轉學的狀態，同學們也明顯發現了她的轉變——不再瘋狂，變回了正常人的模樣。
人們都是健忘的。
所以，她可以漸漸地被原諒，被接
受。
隻有一件事讓他們震驚。
高考延期了。
高考倒計時充值了。
醉生夢死消沉兩個月，他們有救了。
沒有人知道疫情期間的高三生心情有多麼複雜。
一邊咒罵蝙蝠，一邊痛恨自己。再也沒有比回到學校更好的事情了。
開學第一件事，是百日誓師。
翠哥用深沉的文字描述了這一幕：“三十天前，我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高三生，參與了一場特殊的線上百日誓師大會。”
“三十天後，我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高三生。可離高考還有一百天——我重生了，我回來了！”
“感謝國家，感謝生活，這一次，我命由我，不由天！”
然後被張永超一臉嫌棄地拖走：“對不起各位，已經在治了，這次我試試電擊。”
翠哥胳膊上的肉被捏著，疼得眉頭皺成一團：“你憑什麼電擊我語文一百二的腦子？”
張永超：“……你大爺。”
這死胖子數學也爛，偏偏其他幾門都很好，偶爾還能考個第一第二，因此總分還能排上班裡前十五。
他好嫉妒。
嫉妒得發狂了。
*
開學的第一個周末，是姍姍來遲的一模考試。
試卷鋪開，是一道令人沉思的作文題：
高三，晚自習。教學樓燈火通明，鴉雀無聲。突然停電！學生們或茫然、或笑鬨；或於廊道“散步”，或倚欄而望星空……
半個小時後，來電。教學樓鴉雀無聲，燈火通明。
這似乎也是現代文明社會中，我們的生活寫照：一切設定好了程序，搞笑而規律地運行。突然間，沒有電，沒有網，高速堵車，飛機停航……這一刻，我們偏離軌道，生活失序。“片刻”之後，不管你是否願意，一切終歸常態。
生活的偏離、失序是一種意外的生命體驗，並不能根本改變現有的生活方式。但短暫的偏離，或喚起回憶，或關注到忽略的美景……
或許，你的生活也有意外“停電”的時候，如果可以選擇，你想停留在那時那刻，還是回歸正軌？
據班主任所言，這套試卷去年年底已經出好，原定一模時間是二月底，然而為現實所束，一拖就拖到四月。
但現實處處都是巧合。
寒假是意外，
作文題，更是意外。
暫停，不就是他們生活的真實寫照嗎？
隻是考下來，大家的神情還是恍惚。捧著卷子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不敢相信真的開學了，真的摸到了市裡的卷子。
真的……開始聯考聯改，以市為單位排名了。
網課學習的效果，從排名就可以看出來。
前十名幾乎大換血，連第一名都往後掉，排名根本不忍直視。
劉靜儀班上排在三十多，年級兩個班一加，就到了五十開外。
周一上午出成績，班主任把成績表貼在班門口，她看完之後，一上午都沒有開口說話。
或者說，大部分同學都是這副自閉的模樣。
陳清魚一個人坐在後排。
相反，她考得很不錯，就連數學都發揮穩定，踩著及格線，總分排在全年級第二。
甚至可以說是她這段時間考得最好的一次。
陳清魚這個人，沉悶又無趣，幾乎沒有興趣愛好。大家的網課是遊戲看劇追星，她不喜歡追星也追不下去劇，上網課閒下來，就找紀錄片看——知魚正在籌備新的主題，她喜歡在紀錄片裡找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