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程清昀還是被趕走了。
陳清魚的表情冷漠極了,分明上一次見麵,她還甜甜地說“他最好了”——隔著口罩都能想象她害羞的樣子。
程清昀一邊歎氣,一邊往綜合樓走。
這到底是他待了兩個一年的地方……雖然每次都沒有期滿,卻仍承載著珍貴的回憶。
真正到了離彆的時刻,反倒心生些許不舍。
幾個男生本站在教室門口聊天,一見他過來,一個個噤了聲,安靜得不得了,左思右想,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好在程清昀也什麼都沒說,淡淡地掃去一眼,算是打過了招呼。
隻是在路過翠哥的時候,低聲說了一句話。
翠哥滿臉驚訝,震驚地看著他走遠。他的骨架好,背影向來是修長筆直的,可落在翠哥眼裡,卻多了幾分孤寂。
——他說,“抱歉,我沒有時間了。多多照顧她。”
*
程清昀將課桌裡剩下的東西搬空。
其實他完全沒必要回來這一趟——這些東西,未來他都用不上。學校裡有個傳統,高三畢業後不帶東西,教室裡的東西任學弟學妹挑選。
他隻是自私的,不想讓這些承載著回憶的東西被彆人拿走。
這裡他太熟悉了——一抬頭,還可以與小黑板正麵對視。
離高考還有84天。
他想得出神,習慣性拿起手機劃開屏幕,卻發現早已躺著幾條微信消息。
【我筆袋裡有支鋼筆,小王子的。】
【是幾年前我爸爸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收好。】
消息來自陳清魚。
他微勾嘴角,回她“太貴重了,送給我?”,卻毫不客氣地將鋼筆收起。
那支鋼筆他有印象,被辛文萱摔過,他還記得陳清魚當時失落的模樣。至今仍被帶在身邊,可見它的珍貴。
互換定情信物。
語文好的陳小魚,連告白都這麼浪漫。
他點開個人資料,將備注由【失散多年的小魚妹妹】改成了【已經找到的小魚寶貝】。
真是……太喜歡她了。
*
回到教室後,身邊的書桌已經空了。
當真是,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陳清魚翻了一下文具盒,發現鋼筆已經不見了,咬咬唇,又摸了摸脖頸上
的戒指,什麼也沒說。
放學也是分流製,一個班一個班離開。等輪到他們六班,已經很晚了。
劉靜儀他們與她不同組,陳清魚晚一批離校,獨自一人走在空曠的操場上。
從前看過無數遍的夜色,卻在今夜顯得寂寥極了。
許是因為,身邊沒有了熟人的陪伴。……這個想法令陳清魚失笑,她也會感到孤獨嗎?
要知道,那些令她貪戀的溫暖,也隻能持續到六月。
畢業以後,便什麼都不會剩下了。
她越走越遠,校門漸漸沒入夜色裡。
司機的車停在不遠處。隻是她抬頭時,前進的方向已經不知不覺改變了。
少年站在路燈旁,靜靜地看著她,半邊身影籠罩在柔和的橘色光芒下。
她的眼角一下子就濕了。
幸好既是夜晚,他們又都戴著口罩,什麼表情都看不見。
她隻是一步一步向他走來,問道:“你還沒走?”
“我要再看一眼我的女朋友,”他從善如流地回答,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我怕我剛上任就下崗。”
——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卻也能猜到口罩下他笑得有多燦爛。
陳清魚收住眼淚,頓時不想說話了。
下一秒,她被攬進懷中。
程清昀低下頭,下頜抵著她的肩膀,輕聲道,“我明天去上海。”
行程臨時改變,不變的,是離開。
“……嗯。”
是來道彆的嗎?
程清昀閉上眼。
少女柔軟的黑發拂過他的側臉,聞得見發絲上淡淡的清香。她什麼也不做,乖巧地任他抱著,卻讓他差點失控。
想親她。
想把這該死的口罩摘掉。
這病毒來的……真不是時候。
他卻什麼也沒有做,碰了碰她的額頭,“我會回來。”
額前溫熱的觸感停留,他鬆開了手,將陳清魚還給司機。
視線中的少女走出兩步,複又折返,拉下一邊口罩,覆上他露出的半張臉。
比晚風還要溫柔。
她的動作太快,愣神之際,人已經上了私家車,在夜幕中漸漸遠去。
再刻意偽裝的冷靜,也淪陷在了這個溫柔的吻裡。
等等他。
如果不等……
他也一定會搶回來。
*
疫情中的八十四天,有多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