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裡,兩個女生的畫麵,宋之洲一眼就看見彎著眼睛的小姑娘。
皮膚比最好的羊脂玉還要潤澤的白,帶著少女特有的光澤,一雙杏兒眼又圓又亮,臉上還帶著嬰兒肥,沒有完全脫去的稚氣。
可能是偷拍的照片,小姑娘完全沒有察覺到,在光下的教室裡,有種說不出的乾淨又透徹的感覺。
非常惹眼。
比起一旁楚楚可憐的小姑娘,她看起來從裡到外都透著一股子生氣,就像是破土而出的嫩芽,迎著光從裡到外的耀眼。
“耀眼。”
宋之洲還是第一次把這兩個字用在一個小姑娘身上。
看表哥的目光仿佛完全被照片吸引,秦淼笑起來,手機屏幕也跟著暗下去。
“另外一個一進高中就被推上校花的位置,是不是也很漂亮,但是在在跟她的感覺不一樣。”
“在在?”
“嗯,就是薑在。”
那段時間,秦淼那個小姑娘沒少在他麵前提起薑在,一直到離開。‘薑在’這個名字仿佛還留在那個房子裡。
“薑在……”
剛剛的薑在哪裡還能和昨晚渾身是血,拿著刀的少女聯係在一起,就像是所有人產生的幻覺,明明看起來柔軟的不可思議。
照片裡的小姑娘,渾身是血麵露狠絕的小姑娘,躺在被子裡瑟瑟發抖的小姑娘。
還有卷發在身後一晃一晃的小姑娘。
真是有意思的很。
想起剛剛推開病房門看見的情形,宋之洲抬起嘴角,連眉眼都在笑。
一旁的保鏢心裡詫異,麵色卻沒有表現出來。
從昨晚到現在,宋先生整個人都給人感覺跟以往有些不一樣,但是具體又說不上來,昨天才回來第一天就弄出那麼大的陣勢。
為了一個素未謀麵的小丫頭,居然把那間會所給圍了。
今天會所那邊已經被封了,說是要停業整頓。
那間會所邪門的很,看起來不大的房子,裡麵裝修卻很複雜,這也是當時宋先生吩咐他們找一個叫薑在的小丫頭時,費了一點時間。
而且那房子裡還有幾間密室,一般不熟悉的人想要找到裡麵的密室,根本就不可能,裡麵的擺設讓保鏢想罵臟話,
有錢人的樂趣?真他娘的操.蛋的玩意兒。
保鏢原以為會所被封跟宋先生有關,好像也不儘然,保鏢麵無表情的看了眼病房的方向,居然是有三方的勢力都想弄死對方……
想到昨晚宋先生抱著渾身是血的小丫頭,嘴角已經裂開,身上露出來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傷口,尤其是大腿的位置,血都把裙邊濕透了。
除了有這個年紀的孩子沒有的驚人的韌勁,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彆的。
宋之洲臉上的笑越加的明顯,手上仿佛還殘留著女孩子身上灼熱的溫度。
“你們動作真慢……”
女孩子染著血的臉上,隻能依稀辨認出那雙亮的驚人的雙眼。
耀眼的讓人心悸。
薑彆臨和林文愛女士上來的時候,薑在迷迷糊糊的,林女士滿心憂慮的伸手摸了摸薑在的額頭,還是很燙。
“在在怎麼樣了?”
說話的是薑彆臨,剛從外地趕回來,一夜之間,仿佛四十歲的臉上透露出了六十歲的滄桑。
“燒還沒退,除了腿上的刀傷比較嚴重,其他地方沒有什麼大礙……”
林女士哽咽著,一直隱忍的淚都要忍不住落下來,她的女兒,從小就乖巧,捧在手心裡無病無災的長到這麼大。
疼都來不及,怎麼會在她的身上捅兩刀呢……
想到女兒身上的刀口,擔心了一夜的林女士捂著臉,終於找到了依靠一樣,靠在丈夫的懷裡忍不住失聲哭出來。
就算出門前讓人盯著,在在還是出了事。
林女士滿心滿眼的悔恨幾乎淹沒自己。
“沒事,好在在在人沒出什麼事情就好……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你不要擔心。”
薑彆臨輕撫妻子的肩膀,看著躺在床上迷迷瞪瞪的女兒,一雙手攥了鬆,鬆了緊,反複。
許晏離開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
半夜薑在又燒了起來,林女士就睡在她旁邊,摸著薑在滾燙的身體,眼淚直掉。
薑在燒的厲害,嘴裡還在不停的嘟囔說胡話,一雙小手從被子裡伸出來,不知道想要抓著什麼,緊閉著眼流淚抽噎。
林女士嚇壞了,趕緊按鈴找護士醫生。
一直折騰到深夜,在在的情況才穩定下來,醫生說在在是精神上受到了驚嚇,即使在夢裡渾身都極度緊繃下意識的反抗。
快到天亮的時候,薑在才睜開眼,身上還有些燙。
她做噩夢了。
她夢到自己二十歲的時候自殺了,可是為什麼?薑在不明白。
那些淩亂的記憶實際上比現在身體上的疼痛還要折磨她,她不知道這些記憶對她來說到底有什麼用……
就像方敏茹,完全是錯亂的……
就像宋之州,她不記得他們是在醫院認識的……
好像就算自己重新活過來一次,所有的人和事也不是記憶裡的模樣……
這一切都讓薑在覺得恐懼。
熬了兩夜的李女士身心疲憊此時已經睡著了。
薑在翻出床頭櫃上的手機,打開備忘錄,一字一頓的打上去。
薑在從小就不愛哭,就算是被欺負很了,也總是憋著淚小聲的跟對方說,‘我會生氣的。’
可是此時的薑在,整個昏暗的房間裡,隻有手機屏幕上的那一片光亮照在她的臉上。
薑在在不停的流淚。
“十八歲的薑在剛上大學,認識了蘇晚晚和賀朝,薑在好像認識蘇晚晚,應該是以前認識的人,沒過多久賀朝向薑在告白,可是後來賀朝卻跟蘇晚晚在一起,學校裡的所有人都說薑在是第三者。”
蘇晚晚是誰,賀朝是誰,對現在的薑在來說完全就是兩個陌生人。
她擦著眼淚繼續記錄:
“十九歲的時候,蘇晚晚告訴薑在她懷孕了,那時候兩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聯係了,因為賀朝的事情,薑在不想再跟他們有什麼牽扯,可是蘇晚晚卻跪在薑在麵前求她,要是懷孕的事情讓學校知道了,她就完了。”
“蘇晚晚求薑在陪她去墮胎,最後學校知道了,蘇晚晚卻把這一切推在薑在身上,薑在憤怒的去質問蘇晚晚,蘇晚晚卻突然改口了,醫院記錄上是薑在的名字。”
那些陌生的字眼讓薑在仿佛要使出全身的力氣,才能繼續記錄下去。
“就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控製薑在,讓她無能無力,那個時候開始薑在就知道自己生病了。”
“二十歲的時候,蘇晚晚生病了,薑在是從新聞上看見的,後來學校動員全校師生去醫院做匹配,薑在不願意,不知道為什麼會被新聞報道出來,全網討伐,學校,宿舍,路上,隻要是看到薑在的人都對她指指點點甚至惡語相向。”
“最後嚴重到,不停的有陌生人打電話發信息還有去學校裡恐嚇薑在……”
輸入最後一行字的時候,薑在整個人縮在被子裡咬著被角,害怕哭泣的聲音吵到林女士。
“那時候沒人知道薑在已經生病了,薑在自殺的時候才二十歲。醫院裡白茫茫的一片,已經死掉的薑在看見林女士,對著仿佛聞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樣的媒體,淒厲的嘶吼,維護薑在最後的尊嚴。”
“後來,薑在一直渾渾噩噩的跟著自己的身體,看見了許晏,還有那個叫宋之洲的男人。”
“她親眼看著那兩人把蘇晚晚捧到人生最高處,再狠狠的摔進地獄裡。最後蘇晚晚變的就跟個怪物一樣瘋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薑在最後在手機上寫幾個字:
“不怕他們。”
林女士的身體微動,瞬間驚動了薑在,手機屏幕也跟著暗下去。
林女士睜開眼,就看見縮成一團滿臉淚水的在在,就像小時候那樣把她抱在懷裡,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安撫:
“在在,不怕不怕,媽媽在這裡。”
薑在縮在林女士的懷裡,忽然放聲哭出來:
“媽媽,我想回家。”
“好,媽媽帶在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