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息牢記美婦人說過的話,不要回頭,於是一直往前跑。
影子告訴他,應該避開人多的地方,往山林裡跑,不要去城鎮。
周子息問城鎮是什麼意思,山林又是什麼意思。
他沒有得到回答,隻是有一股力量指引著他避開那些地方。
周子息不知道,他奔跑的速度比同齡孩子要快得多,但他還不會掌控,跑起來跌跌撞撞,總是摔跤。
有次他翻越山坡時沒站穩,順著山坡滾落下去,把上山來采藥的人嚇了一跳,忙朝他跑去喊道:“你沒事吧?”
上山來采藥的是對父子,父親嗓音粗獷,長了一張山匪頭子的臉,看人的目光卻透著善意。
采藥的山夫將周子息從落葉叢裡拎起來,周子息不明情況,不敢動彈。
山夫將他放到地上,看著他被枝椏劃傷的臉和手臂皺眉:“這摔得不輕啊。”
周子息任由這兩人打量,自己也有些好奇,還有些緊張,不敢說話。
山夫問他:“手腳有沒有摔倒,痛不痛?還能動嗎?”
無論他問什麼都得不到回答。
周子息聽不懂,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山夫便自己做示範,“抬手,能抬起來嗎?”
周子息神色遲疑地照做。
他舉起兩隻手,衣袖滑落,露出摔傷的青紫痕跡。
山夫看後放下背簍,招呼兒子看著這男孩,在背簍中翻找之前摘的藥草出來碾碎。
山夫的兒子阿笙伸手在周子息眼前晃了晃:“你怎麼不說話?是啞巴嗎?”
“阿笙,彆胡說。”山夫回頭看了眼繃著臉的周子息,將碾碎的草藥汁抹在他臉上,“會有點疼,但不是會傷害你的東西,敷一會就能止痛了。”
周子息任由他塗抹著,疼的時候就皺起眉頭,也不叫喚。
阿笙比周子息大一歲,個頭也比他稍高些,此時左右看看,說:“爹,他沒有鞋啦。”
山夫:“是不是他掉下來的時候落在哪了?你找找。”
阿笙在草叢裡翻找,回頭說:“我沒看見啊。”
“小孩,你叫什麼名字?家在哪?”山夫問。
他記得自己的名字,於是小小聲說:“周子息。”
目前為止,這世上隻有美婦人、周少主和老嬤嬤知道他的名字,在後兩個人心中,他的名字也叫做地鬼。
除了名字外,他一無所知。
山夫對此很無奈,良心又讓他不能放任不管,便帶著倆小孩下山回家去。
*
山下不遠處就是村落和小鎮,山夫家正對著一片花田,裡邊開著五顏六色的花,屋前院子籬笆上也纏繞著花藤。
婦人們在花田裡鋤草說笑,在老遠就能聽見笑聲。
“翠翠!”山夫朝頭戴花巾的女人喊道。
名叫翠翠的女人從花田裡站起身,回頭看去,有些驚訝,“你怎麼回來的這麼快?”
“在山裡撿到一小孩,他從山坡上摔下來了,問什麼都不知道,你讓大家夥問問周邊村子,是不是誰家的孩子走丟了。”
山夫邊說邊卸下背簍,在花田裡的婦人們聽後紛紛起身朝周子息看去。
“這是誰家孩子長這麼俊啦!”
“小孩叫什麼名字?”
“姓周,叫周子息。”
“咱們村好像沒有姓周的啊。”
“問問彆的村吧,怎麼從山裡出來的?”
“是不是跟家裡吵架賭氣跑出來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猜著,周子息僵在那不敢說話,阿笙拍拍他的肩膀說:“彆怕,你把名字寫下來,我們去幫你找你爹娘。”
周子息搖搖頭。
阿笙:“你不想回家啊?”
周子息沒反應。
山夫村子裡的人都在幫忙給周子息找家,可問了附近好幾個村子,都沒有丟了孩子的人家。
期間周子息就住在山夫家,暫時結束了喝雨水吃草根的日子。
從前他在塔樓裡吃的可不差,如今就算吃白饅頭卻也不會挑剔。
山夫對周子息說:“在找到你家人之前,就先住在這吧,你一個小孩子在山裡太危險了,那裡邊可是有很多會吃人的凶獸。”
周子息懵懵懂懂,問:“什麼是吃人?”
阿笙抬手指他說:“就是你啊,它們會嗷嗚一口把你吃掉!”
周子息完全沒有被嚇倒。
阿笙沒好氣道:“不跟你說了,爹,我懷疑他腦子有問題,不知道是不是本來就這樣,還是他摔下來把腦子摔壞了。”
從廚房出來的翠翠抬手在阿笙頭上敲了下:“你怎麼說話的?”
“娘,你打我乾什麼,本來就是嘛!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數數也不會。”阿笙氣哼哼地下桌,“我要去學院了,等我回來再教你數數。”
翠翠沒好氣地笑道:“人小鬼大,你自己都沒學好,還教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