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阮玉起了大早, 上午去了實驗室。
她的新課題材料還沒有準備好,暫時不需要做實驗。本來是準備七月初開始進行實驗, 但想到肚子裡的孩子,她大概就不能繼續做實驗了。
雖然她的實驗很少接觸到有毒的實驗藥劑, 但跑pcr的時候會去專門的實驗室。
那個實驗室, 必須全方麵防護,皮膚不能接觸台麵。
這些藥劑容易致癌,恐怕會影響胎兒發育。
阮玉猶豫了一會兒, 決定等下午去了醫院再決定是否跟教授請假。
她到了實驗室, 鄧敏幾人看到她, 紛紛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阮玉抬眸看了眼, 打了個招呼,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鄧敏跟幾個師妹對視一眼, 過了會兒, 挪到阮玉身旁。
“師妹,昨天發生的事情, 席佳鈺說的是真的嗎?”
阮玉低頭整理著手裡的資料,聽到鄧敏的問題, 沒有逃避, 緩緩抬頭,看向鄧敏。
“不知道師姐說的是哪一方麵?”
阮玉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自己心加速跳了兩下。以往除了情緒不能自控時, 她從來不敢用這樣犀利的語氣說話。
她總是很懦弱, 將自己隱藏起來。
但這一次,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情緒沒有失控。阮玉靜了靜,甚至沒有去管鄧敏的回答,她發現了自己的變化。
她好像,找到了兩種情緒的中心點。不那麼狂躁,也不那麼怯懦。
她的心理醫生跟她說的,她的情況一點都不嚴重。隻要找到中心點,就能將兩種情緒融合到一起。
該生氣的時候生氣,該平靜的時候平靜。不那麼厭世,也不想著逃避。
阮玉眼底滑過一抹激動的神色,她捏了捏自己冰涼的耳垂,緩解了片刻情緒。
才聽到鄧敏猶豫著開口:“就是外麵都在傳,你是小三的女兒。你……是席家的私生女嗎?”
鄧敏早上來的時候被幾個本科的學妹攔住,問是不是跟阮玉一個實驗室。
她想起那幾個學妹傲然的態度,有些反感。
——在京大幾年悄無聲息的,突然冒出來,我們係幾個男生還要評她當係花,有病吧?不過一個私生女,現在冒出來肯定是奪家產的。
——還係花?我覺得她醜死了,一張狐媚臉,果然是小三的女兒。
鄧敏聽了兩句,聽不下去,給了那幾個女生一個白眼,轉身就走了。
剛剛實驗室還都在討論,鄧敏現在想來聽聽阮玉是怎麼說的,畢竟一個實驗室,她還是比較信任阮玉的說法。
阮玉重新低頭整理資料,手上動作不停,“不是,我跟席家沒有血緣關係。我媽媽也不是小三,她跟席文軒三媒六聘,是上了族譜記錄的。席文軒悔婚,跟方露結婚後就被逐出了席家,族譜除名。”
“啊?”鄧敏整理了一會兒思緒,氣得笑出來:“搞半天席佳鈺才是小三的女兒啊,她怎麼好意思到處囔囔?”
她當然好意思的,因為當年事情的知情者,跟席佳鈺沒有利益衝突,不會拆穿她。
老爺子公開遺囑,要給阮玉一半家產,導致那些長輩對阮玉多有怨恨,自然會偏幫席佳鈺。
鄧敏寬慰阮玉:“師妹彆怕,再有人瞎說,我幫你打她們嘴巴。”
“謝謝師姐,我會解決的。”阮玉低頭沉思,席佳鈺以往從來不肯讓彆人知道她跟席家的關係,就怕她出風頭。現在改變主意,看來是受了刺激。
阮玉從來不在乎那些流言,但席佳鈺在乎的很。若她再來挑釁,阮玉定會讓她後悔。
她不會再退讓,即使是爺爺來,她也不會退。
阮玉中午去食堂的時候,也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有幾個女人坐在她後麵的位置,時不時朝她看一眼,小聲討論著什麼。
阮玉沒有理會,吃完收拾東西離開。
她跟私立醫院約了下午兩點,這個醫院也有一部分阮家的產業。
雖然阮玉的爺爺奶奶過世後,阮鳳萱就對這個產業不管不顧。但院長跟阮鳳萱關係不錯,每年的分紅都不會落下。
阮玉沒有聯係院長,怕被席老爺子知道。隻聯係了一個跟阮鳳萱相熟的醫生,確保她不會告訴第三個人。
下午去了醫院,那位醫生二話不說,雷厲風行的給阮玉進行檢查。
阮玉抿著唇,一步一個指令,跟牽線木偶一樣,照著她的話做。
不多時,檢查結果出來。
程娟坐在位置,神情凝重的將報告捏在手裡,重重叩擊桌麵。
“誰的孩子?”
她已經聽說,席墨回國就跟阮玉離婚了。現在懷孕,不管是誰的孩子,說出去都不好聽。
“程姨,您彆問了。”阮玉咬了咬嘴唇,聽到程娟的話,一顆心反倒落到了實處。
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甚至有些隱隱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
程娟啪的一聲:“你叫我彆問?小玉,你都是我接生的,你現在叫我彆問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你說我做得到嗎?”
阮玉低頭,看到檢查報告上的白紙黑字,低聲道:“程姨,我想生下來,一個人養。”
程娟瞪大了雙眼,吃驚的看了她一眼,猛地站起來,又怕被外麵的人聽見,壓著聲音,克緊喉嚨道:“你瘋了?你才幾歲,有的是未來,現在還被一個不肯說出父親名字的孩子拖累?”
阮玉不吭聲。
程娟怒不可遏,盯著她怒瞪半天,但又不舍得罵的太凶,她隻好重新坐下,苦口婆心道:“才兩周,現在流掉,好好補補,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你不要犯糊塗,要是月份大了,再打就危險了。”
阮玉搖搖頭,仍舊堅持:“我想生下來。”
程娟鼻子裡冒出一團火氣:“這孩子誰的?你說出來是誰的就生,不然我不管了,你去找彆人給你接生!”
阮玉抬頭看著她的雙眼,水靈靈的眼眸蒙上了一層橘色的水汽。
程娟又不忍心了,她跟阮鳳萱關係不錯。但也沒有特彆好,她心疼阮玉,跟阮鳳萱無關,隻是這個孩子太惹人心疼了。
要說還是席家那個老頭子最不好,為了自己那點尊嚴,為了席家體麵,就犧牲這個孩子。
外麵人不知道當初的往事,說到最後,仿佛阮玉真的成了小三的孩子。
若說錯,那個老頭才是最大的罪人。
一沒管教好兒子,二為了麵子掩藏真相,三還要小玉一個丫頭忍讓!
憑什麼!
要不是她程娟無權無勢,必定要好好鬨一鬨。
想到這些,程娟心軟了,她低聲勸道:“你要生也不是不行,我們先做一下檢查吧。你之前不知道懷孕,有沒有服用什麼藥物?”
藥物?
阮玉想起來她那天發高燒,去醫院掛了點滴,還有那顆胃藥……
小臉霎時素白,顫聲問:“服了藥,就不能生下來了嗎?”
程娟看她這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更加不忍心了:“先做一些初步檢查,看看情況。”
阮玉在醫院待了一整個下午,還有一些檢查結果要明天才能看到。
初步檢查問題不大,程娟告訴她,如果真的想要這個孩子,但後期肯定要做好篩查。
程娟看了她的病曆,好在不是抗生素的藥物,對胎兒影響比較小。
而且是行/房第二天吃的藥,一般不會影響到胎兒。
但還是不能放鬆,兩周後還要做進一步篩查。
她安撫了阮玉一下午,跟她講了許多關於孕期的注意事項。
阮玉的情緒穩定下來,對程娟道:“如果孩子沒有問題,我就會把他生下來。”
程娟勸不動,她自己為人父母,也不忍心打掉一個無辜的胎兒。
她忍不住問:“是席墨的孩子?”
阮玉抿著唇,沒有回答。
看她的反應,程娟就猜出來大半。她歎了一聲作孽,沒再多問什麼。
阮玉做完最後的檢查,便出了醫院。
天色暗下來,阮玉在醫院門口站了一會兒,沒打到出租車。
這裡路況複雜,每天都堵車,到了這個點,出租車都不願意往這裡來。
阮玉對這裡的路線很熟悉,放棄了打的,一個人走在醫院後門的小路上。
她低著頭,數著地麵上的青石磚。每一個腳印,都踩在對應的磚頭上。
這條小路是她小時候經常走的,她媽媽不犯病的時候,就會帶她出去玩。
她想著,如果孩子能夠健康,那她一定會讓他快快樂樂的長大。
就算沒有爸爸,也要有一個美妙的童年。
不需要忍讓,不需要看彆人臉色,更不需要委曲求全。
她一路走著,沒有注意身後尾隨的一群人。
“大哥,席佳鈺那娘們說的是這個吧?”
“就是她,害得大家夥在醫院門口蹲了一天,等她拐進那個巷子,我們就上。”
“她去醫院乾什麼?一個下午,不會有什麼艾滋病吧?”
“艾滋病也賺了,這娘們可比席佳鈺漂亮多了,還能拿錢,賺大發了。”
“嘿嘿,那倒也是。”
一群小混混,大概七八個,尾隨在阮玉身後,猥.瑣的討論著誰先誰後。
其中一個慫了:“大哥,她要是報警怎麼辦啊?”
大哥打了他一腦瓜:“慫個蛋,席家權勢滔天,席佳鈺說了給我們搞定,怕個啥!”
眼見著阮玉毫無防備的拐進了小弄堂,大哥沉聲道:“上,小心點,這娘們會點拳腳功夫。”
阮玉察覺到身後有人的時候,猛地一彎腰,躲過了第一下襲擊。
她沒來得及看清身後的人,便一腳踢出去。
對方被她踹了一腳,不防備的倒在地上,哎喲叫喚:“艸!這娘們果然有點本事,給我一起上。”
阮玉小腹微微漲緊,剛剛那一腳用了全部力氣,腹中的胎兒受不了這麼大的動作。
她看著七八個彩色頭發的小混混,冷靜的往後退了兩步,拿出自己的包。
“你們想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們。”
“嘿嘿!”黃毛小混混笑得猙獰:“哥就想跟你爽爽。”
阮玉沉下臉,察覺他們是有備而來。這一段路就這麼一條黑暗的弄堂,要不是故意跟著她,也不會這麼巧。
他們沒有帶刀,也不提錢,是盯準了她的。
阮玉深吸一口氣,將手擋住,暗暗在包裡摩挲。她按照以往的記憶,找到了聯係人。
看不到屏幕上第一個聯係人是誰,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她冷靜下來,對黃毛小混混道:“可以,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