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眼前一陣陣暈眩,安玖能感覺到體力的流失,皮膚上密密麻麻的刺痛讓她不自覺地顫抖,蜷縮成一團。
昏沉的夜色裡,她微微闔著眼,默默忍耐著痛楚與汗水帶來的冰涼,目光望向密林深處。
意識漸漸模糊了,她能用這麼一副身子走過來,已是忍常人所不能忍,現在身體幾乎已到極限。
頭腦發昏,眼皮逐漸變得沉重,不受控製地往下墜,視野即將徹底陷入黑暗。
一陣枝葉拂動的聲響忽然傳來。
安玖勉強打起幾分精神,抬眸向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
她心下有幾分忐忑,其實她的做法很冒險,因為誰也說不準,先來的到底會是誰。
也許是裴寂,也許是巫盛,也或許是另外的人,或是林中的猛獸。
所以,這本就是一次用生命當做砝碼的賭注。
好在,她賭贏了。
首先映入安玖眼簾的,是一抹白色的人影。
此刻天即將明,天穹的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給他周身籠罩上一層白光。
那人自密林深處走來,身形頎長、臉佩麵具,抬手拂開身前擋路的枝葉,來到她麵前,猶如仙神降臨。
如果她真的是安酒,想來一定會對這個人情根深種吧?
安玖心中這樣想著,可惜,如此浪漫唯美的一幕,背後全是徹頭徹尾的算計。
“非、非衣……你真的來了……”
樹下的少女仰著小臉,她原本皮膚就白,此刻看起來更是慘白如紙。那雙明媚動人的桃花眼無力地向下耷拉著,濃長的睫毛猶如受傷的蝶翼,整個人好似一瞬間失去了色彩。
尤其身上的紅衣,許多處破了口子,甚至露出裡麵粉色的裡衣。
她臉頰上、脖頸上、小臂上,也有不少血液凝固了的血痕。
這樣的少女,仿佛遭遇了極為不好的事,淒慘又狼狽,如同碾碎了花朵一般,滿身狼藉。
一眼看見這樣的安玖時,裴寂心頭重重一跳,第一次生出些許後悔的滋味。
他怎麼能讓她一個人夜裡獨自出來!
裴寂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哪怕上輩子死前,他都不覺得後悔,可就在這一刻體會到了。
好似火焰炙烤著內心,胸腔裡湧現濃濃的恐慌。
安酒不能死!她絕不能有事!
男人快步上前,迅速半蹲下身,修長指尖落在少女的手腕上。
脈象顯示,她沒有受傷,外傷內傷都沒有。也不曾被人侮辱,身子尚且完好。
之所以這副模樣,似乎是因為體力透支,以及驚嚇太過?是在樹林裡失蹤迷路了嗎?
診斷結果浮現在腦海中,裴寂後知後覺鬆了一口氣,這才發覺自己竟不知不覺汗濕後背。
這時他才有心力去回應她:“我來了。”
少女聲音小小的,低低地道:“我還以為……你不會來……”
思緒回歸,裴寂情緒平穩下來,緩聲道:“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一定會來。”
安玖眼睛幾乎快閉合了,她小聲道:“騙人,我吹了那麼多次哨子,你隻來了一回。”
“抱歉,是我來遲了。”
“非衣”總是溫和的,如朗月清風般溫柔包容,他傾身向前,手臂穿過她的腋下與膝彎,輕柔地將樹下的少女抱起,起身向來路走去。
“我這就帶你離開。”
少女身材嬌小,明明身上有不少肉,可抱在手中,卻輕飄飄好似沒有重量。
她小臉枕在他肩頭,虛弱地閉著眼,眼睫毛時不時抖動一下。
裴寂能察覺到,她沒睡,而且身體一直在細微地顫抖,淋雨的小貓一般。
他正想問她哪裡不適,少女已在他耳邊細細開口:“非衣,我好冷。”
冷?他雙臂緊了緊,更深地將她攏進懷裡。
少女卻顫動地更劇烈了。
她喉嚨裡發出細小的、含糊不清的聲響,像是在嗚咽,又像在低吟。
“你怎麼了?”裴寂蹙眉問。
“我……嗚,我好難受……”
少女的臉貼著他肩膀,她的額頭抵著他脖子,兩人皮膚有一小片觸碰在一起。
隨著走動,那兩片皮膚開始摩擦,帶來難以言喻的麻和癢。
安玖從不知道,感官放大還帶這效果!
不僅是這樣,他抱她越緊,男人身上的熱量便順著薄薄的布料傳遞到了她身上,本該是溫暖的熱度,可因為感官放大,她隻覺得灼熱難耐!
這個副作用太色氣了吧!不是正經文該有的設定啊!
眼見少女蒼白的臉頰微微發紅,顫抖越發明顯,裴寂再蠢也該明白哪裡不對了。
她這樣子,看起來不像沒事。
可方才他的確沒診出什麼病症,也不見中毒,唯一的可能……她中了蠱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