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迤迤而來,笑得溫柔,如與皎月爭輝,郎朗地道:“展令見過外祖母,見過顧老太君,見過諸位夫人。”
作揖彎腰,一言一行,嘴邊笑意微揚,秀雅於外,而筋骨暗藏,帶一些少年人特有的活力,青春繁茂,見之令人心喜。
顧晚行就很喜歡,讚道:“一看知道是個芝蘭玉樹的翩翩少年郎。”
甚至還想像以前她拜見那些長輩一樣,掏出點什麼送出手以示自己的喜歡,可是摸到了手腕上的玉鐲,才想到她沒備禮啊,總不能把手上的玉鐲褪下來給他吧,再啾啾,身上的玉佩香囊等飾品都不甚合適。
顧晚行又是扼腕,好不容易才有了大大方方給美少年送禮的機會,結果沒備禮,果真時不利我兮。
餘氏很貼心的將話題引到了與展令交好的盛玉初身上,借著盛玉初的名義,將剛從娘家拿來的由大儒親手注釋過的四書五經送給了正在準備秋闈的展令,皆大歡喜。
展令再是年少,畢竟也是外男,不多一會兒就出來了,顧晚行還惆悵了一會兒,無他,這展令真好看。她是沒見過當年被譽為京州第一少年的盛華揚,也沒見過那位以美貌著稱俘獲人心的展令他爹,她見過的最好看的人就是林白青,但現在展令的好看又是另一種風姿,一種更有少年活力的秀雅。
有了餘氏的開口在先,堂下的幾個少婦也紛紛隨著說了幾句,顧晚行也知道了哪位是哪位,始終愁容不斷眉頭緊鎖的是二兒媳韋氏,一臉精明乾練帶著些潑辣的是四兒媳安氏,臉上最悲淒的則是已經嫁出去的姑奶奶盛慶瑩,這位一開口就將自己抖了底,說是之前家中幼子生病,才沒趕得及過來侍奉嫡母,好不容易今天脫身過來,但還沒來得及拜見嫡母,就隨著大眾去了中門迎接鬆山長公主,現在見到了嫡母,知道了嫡母失憶,簡直滿身悲痛,恨不能以身代之。
餘氏臉上的笑意都收了起來,這話連她聽著都假,沒來得及拜見嫡母,倒是來得及去見生母啊,挑在今天回來,安的是什麼心,還真打量沒人會知道嗎。
隻是如今鬆山長公主在這裡,餘氏也沒打算揭穿盛慶瑩的假哭,隻是找了話將這一茬帶了過去。
至於顧晚行,聽在耳邊,算在心裡,愜意的小抿了一口好茶,還不忘向鬆山長公主道:“這茶倒是好茶,就是少了些滋味,若是配點清爽的茶點,那就更好了。”
絲毫不在意盛慶瑩滿眼的淚水,任由她唱大戲,嗬嗬,她顧晚行是失憶了,但又不是變成傻子,被人哄了兩句話就吧啦吧啦的掏心掏肺。她醒過來這幾天,就沒聽說過這號人物,想來也無甚緊要的,有了五爺盛慶敏比較在前,這盛慶瑩就有點不夠看了。瞧瞧如今悲痛萬分欲哭不哭還一副生怕擾了她心情的樣子,顧晚行都替她難過,武安侯府現今唯一的姑奶奶就這點能耐手段?顧晚行覺得自己那個十一歲的庶妹哭起來都可以實力碾壓她!哦,不對,當年十一歲的庶妹現在應該也是一個老太太了。
鬆山長公主畢竟帶著皇命而來,從進來不到一個時辰就說要告辭了,顧晚行等人送到了中門處,顧晚行看著那位美少年展令與另一位美少年辭彆,旁邊還有兩個小蘿卜頭眼巴巴的看著展令,一副頗為舍不得的樣子,那三位應該就是自己的那三位嫡孫吧。
鬆山長公主離去後,顧晚行喚來梨嬤嬤,就說要回世安院。盛慶瑩湊了上來,硬是說要扶顧晚行回世安院,顧晚行避開了她,心裡的不愉都差點掛到了麵上,喂,姑娘,我們不熟啊。
這兩天顧晚行連武安侯府的眾人都不讓到世安院請安,此時更不會讓一個明擺著不懷好意還想把她當傻子的女人靠近自己。
“我累了,想回世安院先休息休息,你們各自散去吧。”
畢竟是在侯府積威多年的顧老太君,即使眾人都知道她失憶了,但是一板起臉來,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氣質自然散發出來,一下子就鎮住了場子,本來還有心獻殷勤的盛慶瑩也硬生生的退了下去。
顧晚行對這一切表示很滿意。
武安侯府占地麵積廣大,從世安院到中門處自有一段不短的距離,顧晚行說累了說要回世安院,這時候,餘氏的貼心又出現了,指揮著早已經準備好,隨時為自家婆母效勞的軟轎出現,讓顧晚行舒舒服服的坐著轎子回去,留下後麵各懷心思的眾人。至於他們想什麼,顧晚行心大的表示不關心不在意。
四個抬轎的轎夫能被選出來為老太君抬轎,自然都是侯府裡的個中好手,一路不見顛簸,待回到了世安院,顧晚行都有點眯起了眼睛,梨嬤嬤扶了她下來,一抬頭,就看見了盛老侯爺在眼前。
盛老侯爺知道現在的老妻不喜自己靠近,看著老妻稍有倦意的模樣,雖然有些心疼,但到底也沒上前扶人,隻是目光一直追隨著她。
“咦,你在這裡啊?可是有什麼事情嗎?”
難道是不放心她剛才和鬆山長公主的談話,顧晚行想了想,雖然和鬆山長公主談話是挺愉快的,但自己應該沒有一時激動,口無遮攔的說了什麼不應該說的話吧。轉念一想,現在自己失憶了,對之前的事情一無所知,是想說什麼不應該說的話也說不了吧。
“沒什麼事,就是想過來看看你。”盛老侯爺笑了笑,本來嚴肅的老臉也去了幾分因為獨處而掛上來的冷意,“你今天第一次出現在那麼多人麵前,有點擔心你會應付不來。”
盛老侯爺雖然不在現場,但是那裡的情況如何,他也是知道個七七八八,再加上有餘氏的存在,盛老侯爺也不是很擔心老妻會出什麼差錯。事實證明了,即使老妻失憶,隻擁有十三歲的記憶,但有些事情是已經深入骨髓的,幾乎成了本能反應的存在,麵對他人談笑風生,即使曾是好友的鬆山長公主,她的談話也是親昵得很,但是對於自己的情況,卻是半分不漏,保持著骨子裡的警惕。
顧晚行拍拍胸口,“嚇我嘞,我還以為是我和鬆山長公主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你要過來提醒我。”
顧晚行晃了晃頭,邊說話邊走進屋裡,盛老侯爺悠哉悠哉的樣子跟在了後麵,梨嬤嬤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待到顧晚行坐到椅子上,盛老侯爺雙手遞過來一杯蜜水,用手觸之還帶著些許的溫熱,“想必你也有些累了,先喝些蜜水吧。”
顧晚行正覺得有些口渴,也就不客氣的接了過來,喝了幾口。
盛老侯爺又道:“鬆山長公主是代表天子而來,你的情況她也明白,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她會懂分寸的,你不用擔心。”
雍和帝也知道老妻和鬆山長公主的這層關係,還派鬆山長公主過來,要的也不過是君臣相得的局麵,表現出大家都好看的表麵現象。至於鬆山長公主會如何回稟這一次探望,盛老侯爺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麼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