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乘月一動不動。
放在他背上的手掌
是男人的手,女人的更纖細。
掌心很熱,熱量似乎要穿透病服的厚度。
“閒哥。”
閒乘月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
他站直了身體,把打濕的頭發抹向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銳利的眉眼。
“你怎麼過來了?”閒乘月已經習慣了宿硯的存在,語氣都變得熟稔起來。
宿硯笑道:“沒機會跟你搭上話,幸好你進來了。”
“我住的病房跟你住的中間隔了一個房間。”宿硯看著水滴從閒乘月臉上滑落,又順著脖子沒入衣領,眸光暗了暗,嘴裡繼續說,“我問了幾個病人,這裡的防偷跑措施做得很好。”
“以前這裡也是一家瘋人院,不過房屋老舊,兩年前才推倒重建了這家瘋人院,接收的病人也全都是中產家庭出身,家裡人每年給錢,給得還不少。”
宿硯:“剛剛我問了一個看起來還算清醒的病人,他家裡人最初半年還過來看過他兩次,後來的一年都沒有再出現過。”
閒乘月:“他是什麼病?”
宿硯聳聳肩:“被害妄想症?我也不知道,他覺得自己被外星人抓走過,外星人在他腦子裡安了芯片監視他,他時刻處於外星人的監控下。”
“這個病挺常見的,現實裡都有一堆。”
“還有一個,覺得自己是隻鳥,站在高處就想跳下去飛一飛,被送來之前就從二樓跳下去,摔斷了一條腿。”
宿硯臉上滿是同情,內心毫無波瀾。
這世上不幸的人太多,他沒有那麼多同情心分給彆人。
閒乘月表情也很平靜,他重新打開水龍頭,仔細的清洗自己的手指。
宿硯站到他身旁。
這次進裡世界總算沒有遇到閒乘月的熟人了。
/>????宿硯心情很好。
隻有他們兩個人,無論經曆了什麼,都能說得上是同甘共苦,相依為命。
這兩個詞格外美好。
宿硯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柔和了不少。
“這兩天看情況吧,小心一點。”閒乘月掬水洗了把臉,“剛進裡世界的時候彆冒進,除非心裡有把握。”
宿硯:“就跟你之前開門救人一樣?”
閒乘月:“我開門之前心裡有數,不然也不會開。”
宿硯不是很清楚閒乘月怎麼判定在裡世界裡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更不知道閒乘月是靠分析還是靠直覺。
“今晚應該會有動靜。”閒乘月吃了點東西,現在精神好了一些。
從進這個裡世界開始就是一通折騰,先是關進地下室喂藥,然後又關小黑屋,現在是中午,那就證明他們剛到這裡的時候應該是昨天下午或者晚上。
“去放風之前要領藥。”宿硯,“應該是維生素,現在也沒什麼治療精神類疾病的藥物。”
能想出電擊,切除額葉手術都能得諾貝爾獎的年代,也指望不上有真正能起作用的藥物。
宿硯倒是很中肯地說:“醫學都是摸著石頭過河,走彎路也很常見,以前西醫做手術,一台手術包括病人在內死了三個人。”
閒乘月:“三個病人?”
“不是。”宿硯輕咳了一聲,還是很嚴肅地說,“十九世紀的時候,外科手術剛剛發展起來,有位醫生用快刀做噱頭,二十八秒就能做完截肢手術。”
“那時候開刀做手術能賣門票,台上人做手術,台下觀眾看。”
“結果他手術做得太快,切了護士的手指,護士出血過多死亡,病人也因為感染死亡,台下有個觀眾被嚇得心臟病發死亡。”
“判斷一個外科醫生能力如何,就是看他手術時長,做手術跟弄馬戲團似的,也挺荒誕。”
宿硯:“所以切除額葉手術能拿諾貝爾獎也正常,畢竟在當時沒有更好的治療手段,病人家屬寧願照顧一個癱瘓的傻子,也不想照顧一個有攻擊欲|望的瘋子,怪不了誰。”
“還有更可笑的治療方法,高溫治療和低溫治療,水治療。”宿硯聳肩。
閒乘月:“你知道的挺多。”
宿硯摸了摸鼻頭:“我讀書不行,以前上學的時候不學無術,看的都是些沒什麼用的東西,倒也學到了點什麼。”
閒乘月不懂這些,他上學的時候沒時間看課外書,電視劇電影也不怎麼看,紀錄片動輒兩個小時起步,他也沒空,大學了又要出去兼職,畢業之後忙著工作掙錢。
如果不是因為沒錢,閒乘月當年還是很想考研的。
他大學同一個宿舍的同學,就是考研然後出國,回國後直接進了全國五十強的企業,剛入職年薪就是二十六萬,並且是拿十三個月的月薪。
還有各種隱形福利。
但更多同學現在要麼考公,要麼還在家裡蹲。
閒乘月偶爾能看到以前加的小群裡有人訴苦,辛苦學習十多年,畢業之後拿的工資卻和比自己學曆低很多的沒什麼區彆,心裡受不了落差,當家裡蹲一當就是四五年。
蹲得時間越長,越不敢出去找工作。
讀書的時候,成績就是社會判定一個學生是否優秀的標準,讀書好就是成功的,父母到哪兒去都有麵子,老師也更偏愛好學生。
每一個成績好的學生,在讀書的過程中都是被肯定的。
然而等出身社會,評判標準就變了,判定一個人優秀的標準成了收入。
陽春白雪成了曲高和寡。
所以他們的心態就崩了。
讀書的時候是成功者,一畢業成了失敗者。
誰受得了這個落差?
閒乘月當年是不得不去工作掙錢,否則他估計也不會比同學心態好多少。
畢竟他剛畢業,找對口工作的時候,對方給的底薪是三千二。
正式員工的底薪是三千二,一線城市,這個收入即便是在當年也很低。
並且他還沒得選,因為人家不缺想來工作的應屆生,但應屆生缺這個對口工作。
>????外麵排隊等著麵試的人多了去了。
閒乘月第一次關心宿硯的私事:“你大學在哪個學校讀的?”
宿硯:“去國外讀的,國內的好大學上不了,去砸了個國外名校的名額,國內也不是不能砸,主要是國外砸起來更簡單,速度更快。”
閒乘月:“……”
也是,他以前聽說有錢人給學校捐一棟樓就把孩子塞進去了。
畢竟學校有時候也缺錢。
就算再有人捐十幾棟樓,十幾個學生而已,幾萬人的學校又不是容不下。
宿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閒哥,你是不是想繼續去讀書?”
閒乘月沒回答。
他想,但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