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嫣然不知道怎麼描述此時她內心的感觸, 有因就有果,如若一開始錢洛惜就安安分分的, 想必她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境地。不管她之前有多少不可告人的念頭,這會子也終究鬥不過命。經了這事, 也希望她能找找自己的問題,不要再把她所有的不辛都怪在彆人頭上。
重華宮正殿裡,德妃坐在主位上, 看著跪在她麵前的菀瑕:“你可有什麼話說?”菀瑕跟了她多年, 她萬萬沒想到, 有一日菀瑕也能無視她的話。
菀瑕知道今天這事怪她掉以輕心, 不過之前她心裡還存著僥幸, 以為錢氏能扯掉熙德容一層皮肉,沒想到那就是個無用的:“奴婢知錯,請娘娘責罰。”
“你跟了本宮多年,應該知道本宮的性子, 今日要不是你自作聰明,想必本宮也不會丟這樣的醜,現在這滿宮裡的人誰還不知道本宮是個無能的,竟然連宮裡一個小小的末位妃嬪都料理不了,還要皇上親自叫人動手,你讓本宮日後還怎麼在宮中立足?”德妃是真的發怒了,要不是看在菀瑕多年來對她儘心儘力的份上, 她是容不得她的。
“奴婢知罪!”菀瑕跪伏在地上。
德妃看她真心知錯了, 終是歎了口氣:“本宮知你的心思, 但你也應該知道有些事情,並非本宮能做得了主的,也絕非熙德容能夠動搖的。你一向聰明,理應分得清這其中的道道,怎麼你就非要跟熙德容過不去?”德妃說到這眯起了眼睛打量著菀瑕,嘴角一勾:“你最好不要有什麼不該有的心思,不然本宮會親自動手了結了你。”
“奴婢不敢,”菀瑕是有點自己的小心思,但也隻是一點見不得人的妄想罷了,沒想到今日儘叫主子給察覺了,她太了解自家娘娘的手段了,想想都能叫她從心底發抖。
“但願吧,”德妃冷哼了一聲:“你先下去吧,要是再自作主張,到時就不要怪本宮心狠了。”
“奴婢謝娘娘寬恕,奴婢日後定勤勤懇懇地做事。”菀瑕連磕了幾個頭。
“下去吧,”德妃擺擺手。
“諾”
德妃想想今天這一連串的事,就忍不住伸手揉揉額頭,沒一件順心的。淑妃那個女人現在應該很得意吧,畢竟這宮裡頭又少了一個孩子。不過她也得意不了多久了,不說楊良媛的孩子,就說大皇子已經快滿五歲了,皇上還沒鬆口記名的事,就可以叫她難安了。
不過想到皇上,德妃心裡也是沒底極了,皇上是不是已經察覺到她的打算了?如果察覺了,那他會允嗎?德妃想想就濕了眼睛,不想了,想了也沒有用,皇上從來就不是個會感情用事的人。不然她也不會這麼多年沒有孩子了,當年終究是她錯了。
添禧樓裡,沈玉珺坐在榻上,馮嫣然也沒有急著回流雲宮,二人就這麼默默地坐著,誰都沒有開口打破這平靜。
秋菊端著茶盞進來:“奴婢熬了安神湯,兩位小主趁熱喝了吧。”
“放這吧,”沈玉珺微微點了下頭,歎了口氣,她覺著她這一天都快把前半生沒歎的氣都給補足了。
“姐姐也莫要再歎氣了,”馮嫣然適時地開了口:“錢洛惜有今天,也是她咎由自取。年前皇上禁了她的足,她就應該安安分分待在宮裡養胎,可她愣是瞧不見皇上的用心,自己個鬨著出來了。”
“是啊,皇上禁她足,何嘗不是一種保護,可惜了,”沈玉珺有時候也會想錢洛惜是怎麼想的,明明以前看著挺有心機的,怎麼現在就像變了一個人?
馮嫣然自嘲地笑了聲:“我原以為我見了她出事會高興,會有大仇得報的感覺,可是我現在竟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我跟她十多年的姐妹情份,沒想到竟叫她今日到了那般地步還不忘……還不忘攀扯我。在她心裡恐怕不除掉我不痛快吧。”
沈玉珺今日也是見識到錢洛惜的狠了,她自己有沒有命還不知,但就那樣,她還是抓住一切可能想要置她於死地:“今日你也是受了我的牽連,如果不是你剛好來添禧樓,就沒後麵那些事了。”
“姐姐真的這樣認為嗎?”馮嫣然看錢洛惜今日癲狂的樣子,就知道她隻是騰不開手來料理她,他日等她緩過神來了,還不是一樣不會放過她。
“你也不要多想,”沈玉珺怕馮嫣然又被驚到:“天色也不早了,我讓竹雲送你回去早點休息。”
“也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現在也不想再費心思想那麼多了,那你也早點休息。”馮嫣然其實今日並沒有被嚇到,看到錢洛惜的下場,倒叫她寬心不少。人貴在有自知之明,錢洛惜她太自以為是了。
乾元殿裡,景帝聽完小路子的回話,坐在龍椅上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這次大封,三品以下有過孩子的都晉兩個位份,其他的就晉一個吧。這也算是朕給她最後的補償了。另外熙德容晉位正四品貴儀,保留封號。三品以上,葉婕妤晉位從二品修儀,其他人就賞些東西就行了。”
“諾,”小路子想著錢洛惜,要不是因為烙梅香,想必皇上不貶了她就算客氣了。但願她經了那些事之後,腦子能清醒點,不然遲早還是要遭殃的。
“還有讓楊良媛搬去連玥閣,”景帝想到今天重華宮的那些事情,隻覺得是應該要稍微提醒下德妃了,給她協理六宮之權不是讓她好方便自己行事的。連自己宮裡都管不好還理什麼六宮。
“諾”路公公就知道皇上要警告德妃,這皇上還年紀輕輕呢,就那麼急著給她自己鋪後路了。服侍皇上這麼多年,德妃竟還不知道皇上最討厭什麼,自作聰明,到最後不要變成作繭自縛就好。
今年因為北征大軍出征在即,為了節省開支,宮裡元宵節也並未大辦,再加上皇上去了西山軍營勞軍。所以皇後也就隻招了宮裡的妃嬪在景仁宮用了晚膳算是走個過場。
元宵過後,沈玉珺就徹底忙開了,從添禧樓搬去了昭陽宮的東側殿。
昭陽宮已經許久未住人了,雖然內務府之前整修過,但還是有些陰濕。沈玉珺昨天就吩咐竹雨竹雲過來這把火爐都給燒起來除濕。今日搬過來的時候,倒是乾燥了不少,竹雨還點了檀香,沈玉珺覺著還不錯。
“小主,這昭陽宮可真氣派,”秋菊忙好了手頭的事,就宮裡宮外的轉了一圈:“奴婢在這宮裡也有幾年了,以前都是聽人說到,沒想到有一日會住到這裡麵,可真跟做夢似的。”
“是啊,終於搬過來了,”竹雨端了碗牛乳過來:“小主趁熱喝吧。”
“竹雲呢?”沈玉珺接過牛乳問道:“怎麼一早上都沒見著她?”
“竹雲在庫房那裡,”竹雨笑道:“那邊不整理好,估計她在哪都不安生。”
沈玉珺聞言也笑了,竹雲雖說性子偶爾會跳脫一下,但人是精細得很,這也是她當初把銀錢跟庫房交給她管的原因。說句不好聽的話,庫房裡就是莫名少了隻螞蟻她都能知道。前幾日,竹雲私底下跟她說有人進過庫房,她這樣說沈玉珺倒沒懷疑。想到皇上從添禧樓拿走的那個小罐子,沈玉珺就決定不要再拖了,等不得昭陽宮濕氣乾就搬過來了。
沈玉珺想到竹雲的性子,估計她要盯著庫房好一段時間了,就忍不住笑了:“由著她吧。”
“小主,楊婉儀來了,”小鄧子跑進來回報到。
沈玉珺聞言:“快請進來,”楊書嬅怎麼來了?她跟她可沒什麼來往。不過想是這麼想,沈玉珺還是掛起了笑容,站起了身。
身披桃紅色宮裝的楊書嬅主仆在小鄧子的帶領下進了屋裡。進屋之後,她也不拖遝,直接上前兩步行禮:“熙德容吉祥!”
“楊婉儀不必多禮,”沈玉珺上前去扶她起身,畢竟是有了身孕的人,在她宮裡隻要是知禮的,沈玉珺都會照顧一些。
“多謝熙德容體恤,”楊書嬅微微就著沈玉珺的手起了身:“今日貿然來打擾,不知道有沒有擾了您。”
“哪有的事兒,我正無趣呢,看著她們收拾東西。你來了正好,咱們也可以一起說說話。”沈玉珺攙扶著她來到榻上坐下,後吩咐竹雨:“拿兩個軟枕過來,給楊婉儀靠著,坐著也舒服些。”
“熙德容不必如此客氣,我這樣坐著就好,”楊書嬅笑著阻擾到:“您這樣倒叫我日後不敢再來了,就這樣吧。”
“那好吧,”沈玉珺笑了笑,也坐回到榻上:“你懷著身孕,這茶吃不得,我讓她們給你上杯牛乳可好。”
這次楊書嬅倒是沒有客氣:“謝謝熙德容!”
“這段時日忙,你有了身孕,我也沒過去瞧瞧,現在倒好竟叫你過來瞧我了,我的錯。”沈玉珺雖不知楊書嬅怎麼突然跟她熱絡起來,但場麵話還是要說的。
楊書嬅依然笑著,臉上絲毫不見不快:“這段時日又是過節,姐姐又是要搬宮,估計忙得恨不能分身兩人,我怎會不知呢?”
“說來搬宮,你那邊收拾妥當沒有?”
楊書嬅因為有孕,再住在萱若閣就有些不便了,畢竟那裡還有一位失了孩子的柳婉儀,未免衝撞,皇上前兩日叫人收拾了連玥閣出來,讓楊書嬅搬過去。
“我東西少,收拾得已經差不多了,今日就是打算來姐姐宮裡坐坐,再去連玥閣看看。”楊書嬅看著還是淡淡的樣子,不見多餘的歡喜:“說來連玥閣就在昭陽宮的西邊,離得倒是很近。日後恐怕要擾到姐姐了。”
沈玉珺是知道連玥閣的,就離她宮裡不到一盞茶的腳程,那也是個好地方:“我倒是不怕的,你有事儘管差人過來知會一聲。”她這樣說倒不是給自己找麻煩,楊書嬅這人平時不聲不響的,處事想來也是謹小慎微的。再說她現在懷著身孕,盯著她肚子的人可多著呢,可輪不到她為她操心。
“那我在這裡就先厚著臉皮多謝姐姐了,”楊書嬅聽了沈玉珺的話,倒是多了幾分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