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沈玉珺是知道馮嫣然的,不是個多話的,在經了那麼多的事後,她人更是沉靜了許多。
馮嫣然有些無奈的笑了:“要說我雖有了孩子,但畢竟是個沒寵的,我自己也沒那個心思去爭那些遙不可及的東西,我也隻想守好我現在有的,”說到這裡她不禁歎了口氣:“我以為我搬去了行雲閣,她就會歇了心思,現在看來那也隻是我自己想的罷了。”
“她還去叨擾你?”沈玉珺皺著眉頭問到。
馮嫣然麵上有了些嘲諷:“人是三天兩頭的來,東西更是沒得底的往行雲閣送。最關鍵她每次來說的那些話,十句有一半是提及你的,要不是我沒心爭寵,隻想安分過日子,隻怕還真的要著了她的道。”
“要說我跟陸昭儀也沒什麼交集,倒是沒想到她這麼記掛我,”沈玉珺冷笑道。
馮嫣然笑著搖搖頭說:“她的心思不難猜,想要離間我們,她好漁翁得利,”說到這她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這麼些日子過來,我也算是瞧出來了,她是怕我生了孩子位份沒夠,我會求你幫我養孩子。現在這宮裡,能養孩子的也就那麼幾位,而我又曾經在她宮裡住過。她怎麼就沒想過孩子的歸屬從來就不是我能說了算的呢?”馮嫣然麵露悲傷,這宮裡從來就沒有她說話的權力,不過好在她也所求不多。
沈玉珺歎了口氣,看著馮嫣然:“你既然叫我一聲姐姐,那我今天就問你一句,你也老實回答我。”
馮嫣然聞言也看向沈玉珺:“姐姐問吧。”
“你想不想自己養著孩子?”沈玉珺心裡一直記著當初跟馮夫人的約定,不過馮嫣然自己也是個安分守己的,今天問她這事,沈玉珺心裡也是有些打算的。
馮嫣然摸著肚子的手一緊,大概愣了兩息的功夫,她就起身來到沈玉珺麵前雙膝跪下:“姐姐,我求你件事情。”
“你說,”沈玉珺見她這般,麵上很是嚴肅。
馮嫣然抿了抿嘴,猶豫了一會,但終是開了口:“我今天離開昭陽宮之後,估計要有好一段時日不能再來了,我知道我是個沒用的,在這宮裡能遇到姐姐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姐姐對我的照顧,我也銘記於心。”
“我們姐妹之間不談這些,”說著沈玉珺就想要拉馮嫣然起來,不過被馮嫣然拒絕了。
“姐姐,我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見到你,”馮嫣然哭了,她有些氣惱自己的沒用,胡亂地擦了擦眼淚:“我求你,如果我……,”這句話她沒說到底,但她知道沈玉珺是知道她的意思的:“還請姐姐能夠幫我照看孩子一二,不求孩子大富大貴,隻求能平安長大,我……”
“你住嘴,”馮嫣然還想要繼續說下去,但被沈玉珺給嗬斥住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看著,彆人都能活著下來,你怎麼就不能了?”
馮嫣然被沈玉珺嗬斥得有些木了:“我隻是以防萬一……”
“沒有萬一,”沈玉珺瞪了她幾眼,就看向跪在馮嫣然身後的席芸:“你每日裡多扶著你家小主走動走動,有什麼事兒,你就差人來昭陽宮說一嘴。”
席芸趕忙磕頭應道:“諾”
“姐姐,”馮嫣然咽了咽氣。
“死是很容易的事兒,你一閉眼,很多人、很多事就再也見不著了,”沈玉珺看著馮嫣然說到:“那活著的人呢?不說你的父母家人,就單說你的孩子,你就忍心讓她一出生就沒了親娘?多的話,我也不說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命就隻有這一次,不要隨便就給放棄了。”
馮嫣然在席芸的攙扶下離開了昭陽宮。
“小主,您還是擦擦臉上的淚吧,叫人看到了,會有閒話鬨出來的,”席芸看著馮嫣然臉上的淚痕跟紅腫的眼睛。
馮嫣然歎了口氣:“她們看見才好,看見了也好叫她們知道我跟熙修儀的關係已經大不如從前了,這樣也好讓她們在我身上死心。”這次來過了,估計下次再來就要等到她生產之後了。
沈玉珺自馮嫣然走後,就一直坐在榻上唉聲歎氣。
“娘娘,您怎麼了?”竹雨終是忍不住問到。
“本宮沒怎麼,”沈玉珺一手托著腮,又歎了口氣:“竹雨你說,母雞下蛋一天一個,也沒見出事啊,怎麼女人生孩子就總有那麼幾個要出事?”
竹雨聽到這話,也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她家主子了:“這個……這個……,奴婢也不知道。”
沈玉珺又歎了口氣,就起身準備下榻:“本宮還是去園子裡走走吧,多走動走動總是好的。本宮還記得小時候去莊子裡,那些佃戶人家的婦人生了一溜排的孩子也沒見幾個出事的,看來還是咱們被養得太嬌了。”
此時玉芙宮裡哭鬨聲不斷,今天大皇子就要搬去清心軒了。淑妃一早就讓人把正殿的門給關上了。
殿門外,大皇子扒在殿門上,哭得嗓子都啞了,但還是一個勁地拍打著殿門,叫著:“母妃……哇啊……嗚嗚……母妃……安兒……乖乖……哇哇……不要走……”
殿外大皇子在哭喊著,殿內淑妃坐在榻上,雖然眼睛已經紅腫得厲害,但眼淚還是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一直的往下掉:“嗚嗚……,”她緊咬著唇,不想讓自己哭出聲:“安兒……我的……孩子……”
“娘娘,”伊蓮跪伏在地上,也是哭得全身顫抖:“娘娘……您……您要保重身子,”說著話不時還止不住的抽噎兩聲:“大皇子還……還小……還需要……您照看……”
“本宮後悔了,”淑妃拿著已經濕透了的錦帕捂著嘴:“本宮後悔了……早知這樣……我……我當初就……就不要養……現在……叫我怎麼舍得……這……這是……在剜……本宮的心……嗚嗚……”
大概過了有一盞茶的功夫,大皇子終是被抱走了,淑妃連滾帶爬地跑到殿門口,癱坐在地上,扒在門縫那看著被抱走的大皇子,終是忍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哇哇……嗚嗚……”
自大皇子被抱走後,淑妃就病了,高燒不斷。宮裡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終是有了片刻的消停。再等淑妃好起來,已經快到七月中旬了。
清心軒裡,許貴嬪剛哄睡了大皇子,她身邊的大宮女紅芪就急急忙忙地跑進來回稟:“小主,淑妃娘娘來了。”
許貴嬪剛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頓,深吸了兩口氣:“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我出去迎吧。”
淑妃病了這麼些日子,人消瘦了不少,但也終是想通了,大皇子是她養大的,不管怎麼樣,她都割舍不了這份母子之情,既然割舍不了,那她就照看他一二吧,但也僅僅隻是照看大皇子。
“臣妾給淑妃娘娘請安,淑妃娘娘吉祥,”許貴嬪還沒到門口就看見了淑妃,趕忙快步上前行禮。
淑妃也不吭聲,就是眼神冰冷地看著許貴嬪,過了好一會,她才走上前兩步,剛好來到許貴嬪的跟前。伸手就給了她一巴掌,這一巴掌淑妃是用了力的,打得許貴嬪嘴角都流血了:“這一巴掌,本宮是替元安打的,”說完又是一巴掌打了下去:“這一巴掌,本宮是替自己打的。”
“淑妃娘娘責罰的極是,”這件事之後,許貴嬪自己也有些後悔了。這麼多年都已經忍下來了,為什麼那天看到沈氏坐著轎攆,她就沒忍下來,攛掇著大皇子做下那樣的事?
淑妃眼裡儘是諷刺:“本宮養著元安這麼多年,絲毫不敢出錯。你這個生她的親娘倒是舍得。你難道不知道如果熙修儀肚子裡的皇嗣因為元安沒了,這對他的名聲有多大損害嗎?元安是你親生的,你到底有沒有為他想過,還是你隻想過你自己?”
許貴嬪被淑妃說得啞口無言,嘴唇一直在抖動著,但卻始終沒有出聲。
淑妃看她這個樣子,也感覺到厭惡非常:“有些事情做了就沒有回頭的可能了,”她抬頭打量著四周,嗤笑了一聲:“這清心軒住著還習慣嗎?你當初是不是看沈氏因為懷了皇嗣就直接從正四品升到從二品入主了昭陽宮了,你才狠下的心。”
許貴嬪聽淑妃這樣說,身子忍不住一頓。
淑妃連看都不想看她:“你以為長安宮沒有主位,你抱回元安,皇上就會直接讓你入主長安宮,你怕不是在做夢吧?”
淑妃輕蔑地瞥了她一眼:“沈氏的家世、手段、相貌,你哪一點比得上?你怎麼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能耐能坐上一宮主位呢?清心軒,皇上是讓你清清自己的心。你不但毀了你自己,你更是毀了元安,你真的不配為他的母親。”
“臣妾錯了……臣妾錯了,”許貴嬪心裡已經是滿滿的悔恨,大皇子的確是跟著淑妃會更好,是她一時鬼迷了心竅,一步錯,步步錯。
“你這輩子就止步三品了,”淑妃眼睛也有些濕了,她養了五年的孩子,她舍不得。
最終,淑妃隻是進屋看了看熟睡中的大皇子,就捂著嘴,回玉芙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