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太後在昨日子時崩逝, 當時葉貴嬪守在太後身邊。”
“怎麼死的?”景帝深鎖著眉心問到。
“回皇上的話, 太後是吞服了醉心花的花汁,引發心悸而死的。”
“朕知道了,”景帝閉著眼睛,伸手揉了揉額頭:“小路子,通知儀清殿的法師, 撞喪鐘吧。”
“諾, ”路公公歎了口氣,太後也算一死以求解脫了,畢竟染上阿芙蓉, 再想要戒掉,那真的是比死還要叫她難受百倍。
景帝從龍椅上起身, 來到暗隱麵前:“既然她留了遺願想要回宮, 那朕就看著多年的母子情份上滿足她。你去安排,朕一個時辰之後出宮,迎太後棺柩回宮, 還有把慈恩寺跟太後有染的和尚全部殺了給她陪葬,也算是朕這個做養子的對她儘的最後一點孝。”
“是, ”說完就一陣清風拂過,沒了人影。
大殿裡就剩下景帝一人站立在中央,他仰起頭, 深深地呼了一口氣:“你倒是有覺悟, 知道朕不會與你好過, 罷,死了就死了吧,朕還能跟個死人計較。”
昭陽宮裡,沈玉珺這會也不愁了,反正她躲也躲不過,愁了也沒用,還不如到時靜觀其變,見招拆招。再說她現在可不是一個人,有時候是得學學其他有孕妃嬪的肆意,畢竟不管那些有心人是怎麼想的,反正明麵上她們就得讓著她,那她還怕什麼?
“娘娘,”秋菊走進來行禮問到:“您今天午膳,桂花珍珠魚是要用清蒸的,還是跟昨日一樣燉湯?”
沈玉珺坐在榻上拿著個花蹦子,正在繡虎頭,頭也沒抬就直接說:“還是燉湯,再放塊豆腐。”
“好,”秋菊應完就躬身退了出去。
“嗡……嗡……”
沈玉珺剛剛喝了兩口湯,外麵就傳來鐘響。屋內瞬間安靜,就連竹雨搖扇子的手都頓在半空。大家都在心裡默默數著鐘聲,這撞鐘的次數不同,代表的事情也不同,但無一例外都是大事。
“嗡……嗡……”
鐘聲停了,沈玉珺默念了一句:“是二十七聲嗎?”
“是二十七聲,”竹雨點了點頭。
“二十七,”沈玉珺放下了手中的調羹:“太後崩逝。”
大概過了一息的功夫,沈玉珺終於從驚愕中恢複過來了:“竹雨、竹雲、秋菊、冬梅,趕緊的把宮裡犯忌諱的東西全部收起來,還有讓小鄧子領著兩個小太監去內務府領喪服。”
太後可是一國之母,無論她生前跟皇上之間有多少齷齪,現在她死了,不管是死者為大,還是以孝之名,皇上都得做到體麵,以示天下之表率。而她作為後宮妃嬪那就更不能在這個時候行差踏錯。
“是”
竹雨在準備躬身退出去的時候,稍稍頓了頓腳,輕聲說到:“娘娘,趁還有點時間,您還是趕緊的把魚湯給喝了。”
沈玉珺原本還在出神,一聽這話,趕忙端起放在炕幾上的魚湯:“你說得不錯,本宮喝完這碗,還得再喝一碗。”畢竟接下來的三個月,她是彆想見葷腥了。
玉芙宮裡,淑妃聽到喪鐘的時候,她正抱著二皇子在哄。等喪鐘停了之後,她整個人都呆了,就直板板地站在正殿裡,沒一會,眼裡的淚就下來了:“她終於死了,”說完,她便含著淚笑了:“她終於死了,報應,報應不爽。”
太後崩逝,一時間皇城內外都一片素白,全國禁止歌舞、婚嫁等等。景帝午時剛過就一身孝服,帶著儀仗,騎著快馬,直奔慈雲山。
宮裡,皇後、德妃跟淑妃三位也有商有量的操辦起太後喪事的準備事宜。
沈玉珺挺著肚子,在竹雨、竹雲的攙扶下,來到了景仁宮。她到的還跟以往一樣不早不晚:“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吉祥,臣妾給兩位姐姐請安。”
“快起來,”皇後看著沈玉珺隆起的肚子,溫和的對她說:“看著好似又大了不少,快坐吧。”
“謝皇後娘娘,”沈玉珺坐下後沒多久,葉修儀、倩貴姬便攜手到了。
皇後見人都齊了,就開始說話了:“今兒本宮讓你們過來,想必大家心裡都清楚,太後崩逝了,”說到這,皇後就忍不住拿著錦帕輕輕按壓了幾下眼角。
在座的妃嬪不管是真傷心還是假悲哀,也都跟著麵露哀傷,有幾位甚至都哽咽出聲了。沈玉珺早有準備,她倒沒在帕子上抹什麼辣椒水、生薑汁,她隻是在心裡想想她祖父、大哥等等,眼睛就不由的開始濕潤起來了。
“太後娘娘一向寬厚,咱們這些晚輩也是多有受她老人家的照拂,沒想到天不假年,她老人家儘早早的仙逝了,”皇後捂著心口悲痛非常地說。
沈玉珺一開始還能掉幾滴眼淚,後來看著皇後這般,她眼淚就再也掉不下來了,不過這並不妨礙她拭擦眼角。她在心裡不住地吐槽,皇後這是演戲演出情緒來了,一邊老人家,一邊還天不假年的,太後這歲數走也屬正常了。
好在沒過一會,皇後估計是覺得差不多了,就開始說正經事了:“太後仙逝,皇上已經帶著儀仗出宮,不日就將迎太後靈柩回宮。各宮各人最近都要管好自己宮裡的事兒,不得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本宮話就先放這了,到時候要是誰惹事生非,就不要怪本宮不顧念姐妹情份了。”
“臣妾(嬪妾)謹記皇後娘娘提點,必當謹言慎行,”妃嬪們紛紛朝著皇後行禮。
“知道就好,”皇後板著個臉:“都坐下吧。”
皇後等她們都坐下之後,又開始繼續說:“等太後靈柩回宮,咱們都是要去儀清殿為太後哭喪的,”說到這裡皇後的眼神就投向了沈玉珺:“熙修儀跟馮淑儀現在都懷著身孕,但這孝道也不能不儘。到時德妃跟陸昭儀就幫本宮照看她們一二。”
德妃跟陸昭儀起身應諾。
沈玉珺跟馮嫣然也跟著連忙起身:“謝皇後娘娘體恤。”
“都坐下吧,”皇後擺擺手:“其他的事情,一會就由德妃跟淑妃再跟你們細說,”皇後看了德妃跟淑妃一眼說:“有勞兩位妹妹多費心了,有你們在一旁幫著本宮,本宮也踏實多了。”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的功夫,皇後終於覺得交代的差不多了,後就讓德妃跟淑妃兩位又說了幾句,她們說完也就散了。沈玉珺經曆過上次跳禦湖的事情之後,就基本不再坐轎攆了。再就是現在八月裡,天也不那麼熱了,走走剛好。
德妃見沈玉珺沒坐轎攆,也就陪她一起走了。二人一邊走著一邊聊著話。
“你這肚子看著倒是不小,”德妃攙扶著沈玉珺:“現在是六個月,等太後的孝期過了,也就有九個月了。我算了下,你臨盆的時候剛好就要快過年了。”
“是啊,”沈玉珺看了看德妃,現在她可不敢麵帶笑容:“這日子過得可真快,一轉眼的功夫,他都這麼大了。”
“這才到哪啊,”德妃看著腳下的路說:“後麵幾個月,你就知道孩子長得有多快了,幾乎一天一個樣子。”當初她懷著孩子都快四個月了,哪想到後來她的身子會越來越弱,到五個月的時候她幾乎是下不了床。
她記得當時太醫是怎麼說得,太醫說她身子虛弱,已經不足以支撐到把孩子生下來,必須要流掉那個孩子,不然隻會母子俱損。她當時是怎麼都不同意,她隻覺得太醫是有法子的,她想著隻要她撐過七個月,過了七個月,孩子就有活命的機會,可是終究是她妄想了。皇上回宮之後,就讓太醫院給她送來一碗墮胎藥,讓她自己選擇。
德妃每每想到那些陳年舊事,她就不免會濕了眼睛:“跟你說這些,本宮其實也沒經曆過,隻是本宮看過許貴嬪懷胎,大概就是那樣子的。”
沈玉珺知道德妃應該是又想起傷心事了,看著她強裝淡然的樣子,說實話她以前沒有那麼深的體會,但懷了孩子之後,她便能感悟到德妃的痛了。失去孩子,對於母親來說,比要了她自己的命更叫她難以承受。
沈玉珺輕輕拍了拍德妃攙扶著她的手:“也不知道皇上什麼時候能回來?”有些勉強地轉換了話題:“這次葉貴嬪應該也會跟著回來了?”
德妃歎了口氣:“既然太後仙逝了,那葉貴嬪應該也會跟皇上一起回宮,畢竟她一個皇妃也不好在外長留。”
沈玉珺點了點頭:“對了,錢婉儀怎麼樣?”
德妃聽她提到錢洛惜,就冷哼了一聲:“在她身上,我終於明白了一句話。”
“什麼?”
德妃扭頭看向沈玉珺說:“禍害遺千年。”
沈玉珺點了點頭:“的確。”
“前陣子還想著要去找皇後討說法,”德妃說到這就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大概是關於香料的事情,我後來讓菀瑕送她去景仁宮,她又怕得躲在屋裡不敢露頭。反正她是折騰不出什麼花樣來。”
沈玉珺歎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富貴迷人眼啊。”
“誰說不是呢?”德妃攙扶著沈玉珺直接把她送回了昭陽宮。在昭陽宮裡坐了一會,她就離開了。
皇上在八月十六這天終於迎回了太後靈柩。太後棺柩被擺放在儀清殿之後,一切喪葬事宜就正式開始了。
首先是停靈,按照規矩,太後的棺柩要在儀清殿停靈二十七天。停靈期間,皇上作為太後的兒子是要守靈的,當然像平王那些宗室也是要守著的。另外儀清殿的法師也要為太後念經作法二十七天,後宮妃嬪跟內外命婦都是要哭喪的。
其次,就是出殯,停靈結束之後,皇上會領著宗室把太後靈柩送至皇陵墓地埋葬。
最後就是守孝,一般平常人家父母之喪是要守孝三年的,但皇家基本都是以月代年,宮裡隻需守孝三個月。
今日是最後一天哭喪了,這麼多天的折騰下來,沈玉珺生生瘦了一圈,不過她也不敢有什麼怨言,畢竟相較於她,皇上更是清瘦了不少。好在今天是最後一天了,之後的事兒就不是她們這身份能參合得進去的。
“娘娘,您趕緊的把牛乳給喝了,一會又要來不急了,”竹雨端著一大碗牛乳進來。
沈玉珺也不矯情,直接就接過來試了試,看不燙剛好,就直接咕嚕咕嚕的給喝了:“這日子終於要到頭了,”看著外麵黑漆漆的天,她忍不住縮了縮肩:“今天太後的靈柩就要被送去皇陵了。”
“是啊,”竹雨端著個空碗,呼了一口氣:“兩個時辰之後,就要被送走了。”也就是她家主子再熬兩個時辰就可以解脫了,不過這話可不能說出口。
深深吸了口氣,沈玉珺就準備去儀清殿了,雙手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肚子,這麼些日子下來,她沒一天敢掉以輕心,畢竟人多眼雜的,一個不小心,那就是會要命的。她都已經想好了,等今天過後,她就準備報病,待在昭陽宮裡休養,直到生產,哪也不去。
今天的儀清殿人是格外的多,沈玉珺她們一眾後妃都是在側殿裡跪著。就在沈玉珺要支撐不住的時候,禮部的人終於開始吟唱了。
大概兩盞茶的功夫,太後的靈柩就被抬離了儀清殿。沈玉珺她們都跪伏在地上痛哭送彆。終於等到再也看不見送靈一眾人的身影之後,她們才停了哭泣,慢慢起身。
“你怎麼樣?”德妃剛起身就來到沈玉珺身邊攙扶著,有些擔心地問到:“沒事吧?”
沈玉珺的確是很累了,不過身子倒是沒事,就搖了搖頭:“多謝德妃娘娘關心,臣妾沒事。”
德妃看她麵色發白,就趕緊地扶她到一邊坐下:“你先坐著休息一會,等緩過勁了,本宮再送你回昭陽宮。”
沈玉珺很感激德妃連日來對她的照顧:“多謝姐姐。”
“你好好坐著,本宮去找婉依,她那裡有紅棗枸杞茶,本宮去給你倒一杯過來,”說著德妃就轉身離開,走去殿外了。因為今日要送太後靈柩離開,所以儀清殿在這個時候是不許宮女太監伺候在一旁的。
“吆,瞧熙修儀這臉色可真是蒼白得很,”平王妃是宗室夫人,所以這會也是待在側殿的。
“多謝平王妃關心,”沈玉珺也沒有起身,她這會是坐下就不想動,實在是太累了。
“多日沒見,熙修儀這規矩倒是有些退步了,”平王妃冷看著沈玉珺,她是王妃,按規矩沈玉珺是要給她行禮的。
沈玉珺好似沒聽到平王妃的話一般,還是坐在那裡,隻不過她伸手摸了摸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後抬首看著平王妃:“王妃剛說什麼?”
平王妃冷哼了一聲:“你好好得意吧,本妃要去景仁宮坐坐,也好跟皇後娘娘說會子話。”
“那平王妃慢走,”沈玉珺低下頭不再看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