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再次出來的時候, 辦公區的工作人員已經離開了大半。
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在無人能看得到的地方, 慢慢卸下了渾身緊繃的力道與那個看似堅強的外殼。
疲倦於一瞬間如潮水般洶湧而來, 將毫無保護的他重重裹挾住。
它們拉著他,扯著他,將他卷向極深極黑暗的地方, 猶如旋轉著墜入了深淵。
他幾乎無法站穩,蹙著眉極深地吸了幾口氣, 才緩慢地坐進了辦公室的沙發上。
他將身體靠進沙發靠背裡,頭微微仰著,閉上了眼睛又將剛才的事情想了一遍,才長長地籲出一口氣來。
他想家裡的工作室裡可能有些線索, 能夠證明自己的清白,可卻又疲倦的動不了身。
一顆心空蕩蕩的,仿佛世界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像最初被自己的世界拋棄了的那種無力無助又絕望的感覺。
又像裝滿了不知名的, 黑暗的, 沉重的東西, 輕輕一碰,心裡就會擠出暴戾的濃黑墨水來。
他甚至覺得這也許又是另一個被拋棄的開端,被世界以另一種形式拋棄掉。
他很想問一句為什麼?為什麼是他?為什麼總要拋棄他?
這讓他的情緒在積累中幾乎漸漸失衡。
心中的情緒紛亂繁雜, 內心的恐懼與憤懣幾乎重新掌控了他,讓他去憤恨,去偏激。
那是過去那麼多年,他幾乎沒怎麼有過的情緒, 他的情緒掌控力一向很好,也很容易得到滿足。
可今天卻有點不太一樣。
他如懸浮在半空,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被許多情緒牽引著,勉強保持著可笑的平衡。
他不敢去看網絡上任何關於這件事情的言論,也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便試著去平息自己。
最後他拿出手機來,將封允的對話框調出來。
手機上封允給他的最後一條消息是卡著點發來的,那是祝福他得獎的信息。
他說買了很甜的蛋糕想晚上回家和他一起去吃。
封允今天有個談判,大約隻卡著時間偷空看了比賽的名次,之後就被拉進了工作裡。
後續發生的一連串事情,他應該還不知情。
可即便這樣,寧安還是覺得舒服了很多,他用指尖摩挲著封允的名字,垂著的眼睫輕輕顫抖。
“封允……”
唇齒間無聲地吐出這兩個字,寧安輕輕笑了笑,似乎真的很管用,他的心慢慢平靜了下來。
那些暴戾的情緒慢慢散了。
他站起身來,將窗子推開半扇,冰冷的空氣灌進來,將薄薄的毛衣吹透。
那股涼意順著衣物空隙,將溫熱的皮膚一寸寸染涼了,繼而鑽進毛孔,一寸寸擠進骨髓裡去。
但寧安卻享受般輕輕歎了口氣,然後趴在窗口點了支煙。
窗外的馬路上車流如潮,明亮的車燈組成了一條長長的燈帶,帶著弧度彎過去。
遠處的高樓裡燈火通明,是萬家燈火發出的亮度與溫度。
這本是一個熱鬨而溫暖的世界,而他也本該在享受取得成績後的喜悅,可一切都恰恰相反。
他沉默地抽完一支煙,然後將窗子關上,將他的助理李萬非叫了進來。
李萬非的眼睛腫了,應該是偷偷哭過。
寧安看了她一會兒,小姑娘對上他的視線,眨巴眨巴眼,眼看又要哭了。
他有點無奈,便先勾了勾唇角,笑了起來:“哭什麼?”
李萬非忍了半晌,最後紅著眼圈說:“我和尹哥都不相信您會做這種事。”
李萬非和尹堯跟了寧安小半年,寧安所做的工作他們都看在眼裡,十分清楚他的實力。
而且他的創意很多,功底紮實,許多作品的構思已經做了出來,但卻沒有時間去完成。
先不說寧安的為人端正,隻說這種情況下,他怎麼可能自己的構思不去做反而去抄襲彆人?
不管彆人怎麼議論,作為寧安的助理,她和尹堯都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