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允來電話的時候, 寧安正在汪榮的辦公室裡,兩人在就大秀的一些細節進行溝通。
他沒接,直接掛斷並選了“稍後回複給您”的自動回複,然後繼續和汪榮的談話。
他手裡拿著紙筆, 神態認真,不停地記錄著什麼。
今年的春節在一月底,而現在已經到了十二月的最後一天。
新的一年就要到來, 而對他們而言, 新年並不是最重要的, 因為一切都要為工作讓路。
汪榮的秀安排在一月中旬,距離現在僅僅隻有半個月了, 而這半個月也是最關鍵的半個月。
雖然大的框架,無論模特, 服裝,舞台燈光已經全部確定, 但最能凸顯品質和效果的細節部分還需要根據模特個人特質進行調整。
汪榮最近熬得很厲害,眉眼間透著濃濃的疲憊。
和以往即使疲憊也能條理清晰,精準地應對工作不同,這次他的狀態也不太好。
自從寧安那件事發生以後, 他的睡眠開始變得很不好, 人也開始晃神,有時候工作進行到一半就會怔怔地出神,雙眸盯著虛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連他重視到近乎嚴苛的大秀, 也好像不怎麼放在心上了一般。
他們正溝通著,張蘿的內線切了進來,汪榮以手支額,漫不經心地按了外放。
張蘿的語氣有點遲疑和為難:“老師,鄭老師又上來了,在休息室等著,你要見一見他嗎?”
汪榮的眉心蹙起,眉目間現出深深的厭惡來:“不是說不讓他來了嗎?”
張蘿那邊沒說話,電話中傳來沙沙的電流聲,在安靜的房間裡很刺耳。
工作室的人都知道,鄭文澤這幾天不止一次來找過汪榮,可汪榮都沒有見過他。
汪榮的態度似乎隱隱證明了什麼,這讓辦公室的氛圍變得更加微妙。
而肖笛在這種微妙的氣氛中,也變得疑神疑鬼,很是敏感,已經和好幾位同事發生了衝突。
現在汪榮手上的工作,也已經漸漸不再往他那邊放,並通知人事部再儘快物色一個新的助理。
肖笛雖然還坐在那裡,卻已經被漸漸架空,隻是汪榮也並沒有說讓他離開的話。
此刻張蘿通電話的聲音隱隱傳過來,讓他焦躁上火,手裡握著的直尺啪一聲掉在了桌麵上,引得張蘿向他看了一眼。
肖笛對上張蘿的目光,立刻心虛地移開了眼睛。
“以後他來了也不要通報了。”汪榮的聲音很淡卻帶著他自己獨有的力量。
張蘿收回看向肖笛的目光,回答道:“知道了。”
她剛要掛電話,聽筒裡又傳來汪榮的聲音:“張蘿。”
張蘿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語氣恭敬地又喚了一聲:“老師。”
汪榮那邊沉默了片刻,說“最近留意下看哪裡有合適的地方,過了春節,把工作室搬出去。”
張蘿顯然愣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說:“可是咱們的租金一次性付了五年,現在才第二年,是不是……”
“聽我的。”汪榮沒讓她說完,直接下了結論。
“是。”張蘿掛了電話。
汪榮放下電話,揉了揉額角,半晌他看向寧安,問:“我們說到哪裡了?”
“已經談的差不多了。”寧安起身,為他倒了一杯熱水:“老師您還好嗎,如果太累的話,剩下的工作交給我就好,您可以回去休息一下。”
“寧安。”汪榮看了他半晌,他心裡有一個問題,已經知道了答案,但還是想再問一句。
可話到嘴邊,又有些忐忑,是近鄉情怯的感覺。
寧安就站在他麵前認真看著他,雖然經曆著風雨,卻不畏懼。
他迎難而上,坦率自然。
雖然不可能不痛苦,可他努力讓自己的工作和生活都不受影響,也不遷怒任何人。
像鬆柏一樣,雖經曆著風雨,卻韌性驚人。
他看了他半晌,終於問出了聲:“你為什麼不慌也不亂?不害怕嗎?”
事實上,在事情剛發生的時候,他想過很多次要怎麼幫助他重新站起來,怎麼鼓勵他,怎麼安慰他……
可結果,那些完全沒有用到。
寧安看向他,那雙眸子裡漫上一層驚訝,隨即又有些不忍心和心疼,他躊躇半晌,卻沒有說話。
答案就那麼簡單,因為他在意的人信任他,給了他無限的勇氣和力量,汪榮不可能不知道。
可這樣簡單的答案,他卻沒有勇氣對著汪榮說出來。
這樣的答案會讓汪榮更痛苦,更後悔,更自責……
“我……”寧安抿住了唇。
汪榮慘笑一聲:“你都知道了,是嗎?”
寧安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他輕聲說:“老師,封允前兩天去意大利了,他去找程前了。”
汪榮的眼睛急速地眨了幾下,寧安說:“程前把那件事都告訴封允了,因為他不想我再次步上他的後塵。”
汪榮緊緊抿著唇角,但眼睛卻漸漸變得潮濕。
“老師,”寧安躊躇了一下,還是說:“等秀結束了,您要不要去意大利一趟?”
汪榮抬起眼睛看他,怔怔的,像沒聽明白他的話一般,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聲問:“我可以去嗎?”
寧安張了張唇,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