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川第一次見到田曉辭,是在一場秋季的服裝秀展上。
準確地說, 是在秀展後台。
那天晚上下著很細的雨, 他被人拉去看一場並不感興趣的秀。
他之所以同意過去, 完全是因為前一天晚上, 他又一次做了那個壓得他透不過氣來的夢。
他想出去換換心情,順便排遣心頭的抑鬱,恰逢朋友邀約,便無可無不可地應了。
沈家是做地產與超市起家的。
雖然他們在娛樂圈有很多投資, 但沈清川對娛樂圈和時尚圈並不熱衷。
他所關注的所有相關信息,隻是因為投資所需,與私人的喜好並無關聯。
而那場秀雖然還算高端, 但與他們這個圈子依然存在著十分明顯的差距。
他的那位朋友之所以要去,完全是為了黎遠書。
他朋友家和黎家有些商業往來,而黎遠書也剛入圈不久, 他去現場為他加油鼓勁。
他們到了現場,他朋友就拉他去後台。
沈清川和黎遠書不熟,也並不想和他有什麼往來, 便在後台一角略站了站。
後台一片忙亂,工作人員與模特們奔來跑去, 也有人大聲呼和著核對著服裝信息。
這樣熱鬨忙亂的場景中, 他眼前忽然又閃現出了夢中那個一襲白衣的女人,她毫無留戀地從高處躍了下去。
滿地零落的血與肉,瞬間染紅了他的眼眶。
他閉了閉眼,深深地吸了口氣, 再張眼時,就看到了田曉辭。
這樣說也許並不準確,事實上他當時看到了許多人。
但在那樣繁雜紛亂的環境裡,隻有田曉辭像一股與眾不同的清泉,帶著一點點青澀,純淨美好。
那時候不知道旁邊人對他說了句什麼,他便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又明又亮,透著股甜甜的味道,他聽到旁邊那人叫他“甜甜。”
他想這名字和他還挺般配。
他看著他,看那雙桃花眼微微彎著,裡麵像藏了星星般明亮,唇瓣則是和櫻花一樣的顏色,看起來柔軟香甜。
在陰雨連綿的秋季,讓人想到了春天陽光下綴在枝頭煙霞般的重重櫻花。
以及櫻花的香氣,清淡的,香甜的,溫柔的。
不知道為什麼,在那溫柔明亮的笑容中,他的心頭一鬆,那股墜在心頭的沉悶壓抑,竟散去了大半。
他忍不住便盯著田曉辭看了許久。
隻是後來,他坐在了妝台前,被化妝師按著化妝,他便隻能看到他半側身體與一點烏黑的發。
他的朋友和黎遠書說完話回來,沈清川便收回了目光,但還是被看出了端倪。
他這個朋友很會玩,也很愛玩,是小時候的交情,叫江橋。
江橋這些年跟在沈清川後麵做點小投資,一年也能賺不少。
沈清川其實很少單獨和他一起玩,大部分時候都是幾個朋友聚一聚的時候,他們才會見麵。
“那個真不錯,是最打眼的一個,比我上次玩的娛樂圈小鮮肉好多了,”江橋碰碰沈清川的手臂,曖昧一笑:“你要不要試試?”
沈清川沒說話,江橋又神秘一笑,補充道:“模特便宜,比娛樂圈的便宜的多,還省心。”
不知道為什麼,這話讓沈清川很不舒服,他微微皺眉,側目看了江橋一眼。
江橋趕緊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我錯了,錢對您沈少來講不是事兒。”
然後又湊過來,很狗腿地問:“我幫你去問問?”
沈清川聞言,又抬眸看了田曉辭一眼。
田曉辭正跟化妝師比劃著什麼,一雙手高高舉起,手指又白又細,很靈活地動著,臉也微微仰著,很認真地跟化妝師說話。
他的家教很嚴,他沒玩過人,更沒包過,他父親也已經物色了合適的聯姻對象。
而他對婚姻並沒有什麼期待,一切都無所謂的樣子,並未表示過自己的態度。
可是今天,他想到他的父親,想到那個夢,他沒有將拒絕的話說出口。
江橋便當他默認了,很積極地離開了,回來時比了個手勢:“不是F.M的模特,是外麵的野模,拉來應急的,這邊的經紀人答應等秀結束後幫忙問問。”
沈清川點了點頭。
這場秀田曉辭隻有兩套服裝,他出場次數並不多,可是每一次出場,沈清川都很願意將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秀結束後,江橋為了不影響他們,再次叮囑了經紀人,自己便先行離開了。
這場秀,田曉辭的出場次數雖然不多,但整體流程卻也要一個個走下來,所以並不輕鬆。
秀結束後不久,F.M的一個經紀人就來到他身邊,說有人很喜歡他,問他有沒有興趣認識一下。
然後暗示性地表示對方身份地位很高,機會難得。
田曉辭當時正在卸妝,誇張的舞台妝,才隻卸去半邊。
他手裡捏著卸妝濕巾,聽了經紀人的話不由地停了手裡的動作,輕輕蹙起了眉,連指尖捏白了都沒有發覺。
他需要錢,需要很多很多錢,可他也從來沒想過用這種方式。
他無助地抬頭看了一眼那個模特經紀人,卻發現對方正用豔羨的,打量一件昂貴商品的眼神看著自己,含著一點微笑,不算禮貌,也不算失禮地等待著自己的答案。
田曉辭倉惶地移開了目光,然後看到了鏡子中的自己,半邊誇張的舞台妝還在臉上,半邊卸淨了露出乾淨細白的皮膚,半人半鬼的樣子。
他忽然就泄了氣,點了點頭,輕聲說好。
他飛快地卸了妝,然後尾隨那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