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執若無其事地退後一步,正欲吩咐杏紅扶薛錦棠起身,隻見杏紅已經拿了一條毛毯,將薛錦棠裹住。
薛錦棠之前吩咐過她,她做完五禽戲大汗淋漓之後,要立刻保暖。
鄭執越發不自在,又很快平靜下來。
薛錦棠氣喘籲籲跟鄭執道了謝,便進內室梳洗,直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才收拾好。
她以為鄭執已經走了,不料他還在,薛錦棠想著他厭惡自己,無事絕不會主動來找她,便對杏紅吩咐道:“給鄭表少爺上茶。”
然後正色道:“鄭表哥有事,便坐下來說話吧。”
她自己也從從容容坐下了,一副疏朗端莊招待客人的樣子。
鄭執滿腹責備的話語竟不知如何開口,想著薛錦瑩受了莫大的委屈,他便開口道:“錦棠,關於瑩表妹落水……”
杏紅端了茶上來,薛錦棠接了,淡淡道:“表哥請用茶。”
鄭執根本沒有心思喝茶,薛錦棠就放下茶盞:“表哥怎麼不喝,嫌我這茶不好嗎?”
“自然不是。”鄭執喝了一口,點頭道:“是好茶。”
薛錦棠這才笑了:“這是薛錦瑩前天送來的茶,她說因為下人蒙蔽錯怪了我,心裡過意不去,特意將祖父給她的西湖龍井送來給我賠罪,希望我不要怪她。還說我們是嫡親姐妹,父親不在了,更該相親相愛,不能因為外人的挑唆壞了姐妹的情分。”
薛錦棠見鄭執握著茶盞的手指僵硬了,隻做沒看見,繼續道:“可我哪裡知道什麼是好茶,什麼是壞茶呢,既然鄭表哥說這是好茶,那就一定是好茶了。她送了這麼好的茶葉給我,可見是真心知錯了,我就原諒她這一次吧。”
她捏著茶蓋,輕輕撇著茶沫,啜了一小口,一副真的在品茶的模樣。
過了好一會,她才重新抬頭:“鄭表哥,你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鄭執默然。
他還有什麼好說的,歸根到底她們才是嫡親的姐妹,他若是質問責備薛錦棠,豈不是在挑撥人家姐妹不和嗎?
一時間,他竟拿不準到底是薛錦瑩真的來道歉了,還是薛錦棠故意說這些話堵他。可不管是哪一種,這個時候,之前的話,他都不能再提了。
鄭執放下茶盞:“原來你跟瑩表妹已經說和了,我就是為了這件事情而來,既然你們已經和好如初,我也就放心了。”
薛錦棠搖了搖頭:“也不算和好如初,她派人送過幾次東西,我雖然接受了,但到底沒有跟她當麵說清楚。”
“既然如此,那上午我做東,請你跟瑩表妹喝茶,你們是親姐妹,有什麼話當麵說開了,也就沒事了。”鄭執又補充道:“不知你願不願意?”
她當然願意。
這幾天從舅母那裡得來的消息讓她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處境。
她的活動範圍很小,除了舅母、鄭執與她自己住的院子之外,便是半個彆院的花園,其他的地方她都不能去。
接觸的人少,除了舅母、鄭執、榮姑、杏紅,再無其他人。沒有外人的時候,她是四小姐薛錦棠,可當著彆院其他仆婦的麵,大家都稱呼她“表小姐”,因為有鄭執這個表少爺在,大家都以為她是鄭執的親妹妹,而不是薛家的小姐。
而薛錦瑩則一直蒙著臉,很明顯薛家是做了李代桃僵的打算。
等薛錦瑩代替她嫁進了沈家,她這個廢棋會有什麼下場?
她必須要出去的,哪怕隻是去看看彆院的另外一邊。
薛錦棠點了點頭:“鄭表哥開口,這個麵子我總是要給的。”
“你同意就好。”鄭執看了薛錦棠一眼,起身便走,待走出院子,便感覺這次談話他完全被薛錦棠牽製著,讓他竟然隱隱有些壓力,這種感覺他覺得很怪,卻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
他走得太急了,竟然忘記告訴薛錦棠等會喝茶見麵的地方,又回去找薛錦棠。
薛錦棠正跟杏紅說話:“鄭表少爺是什麼時候來的?我摔跤的時候,他剛好到嗎?”
“不是,鄭表少爺來了有一會了,因怕打擾您,所以我沒有說。”
“也就是說,他一直看著我做五禽戲。”她聲音淡淡的,可依然能讓人聽出來不悅。
鄭執在窗外,聽了這話眉頭一跳。薛錦棠這是什麼意思?懷疑他故意窺視她嗎?
薛錦棠想到自己赤|裸雙足,擺出各種姿勢,被鄭執看見了,很不好,就對杏紅道:“以後我做五禽戲的時候,你不必陪著,隻在門口守著,不許任何人進來。”
杏紅也意識到自己今天做錯了,她忙跪下來,慌張地解釋:“以前您病著,表少爺跟鄭太太一起照顧您……”
所以,男女大防很鬆。
他們並未將她當成女孩子,而是當成一個生病的小傻子。
貼身丫鬟都不夠,竟然要鄭執這個外男來照顧她,之前的兩年,她過的是什麼日子,她大概可以猜出來了。
“你不用怕,今天不是你的錯。”薛錦棠拍了拍杏紅的手,叫她起來:“以後你就按我說的辦。從前我病著就算了,現在我好了,以後我們就該注意著,對鄭表少爺也是一樣。今天這種事情,不可再出現第二次。”
鄭執心裡憋了一口氣,他好心好意扶了她一把,竟然被她倒打一耙,薛錦棠真不愧是薛錦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