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郊的譚拓山出發,到燕京內城需一個半時辰,為了趕在午飯前抵達,她們一早就出門了。
薛錦瑩跟王石斛家的坐了一輛馬車,薛錦棠則跟鄭太太坐一輛,其他丫鬟婆子可就沒這麼幸運了,坐的是騾子拉的板車。
薛錦棠搖了搖頭,商戶人家底蘊不足。
鄭太太還以為她搖頭是對薛錦瑩戴著麵紗不滿,忙安撫道:“等回到薛家,舅母就去找親家老太太說話,讓她們給你正名,以後你就跟從前一樣自由自在。”
“整個薛家誰不知道老太爺最疼你,把你捧在手心裡。你病了、癡傻了,老太爺怕你以後找不到這麼好的親事,就瞞著沈家,隻說你病了。老太爺說如果沈家來相看,就讓薛錦瑩替代你,等成親的時候,直接把你送進沈家的花轎。”
“現在你身子大好了,薛錦瑩這個冒牌貨不過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
薛錦棠卻說:“若祖父真疼愛我,不應該是把親事退掉的嗎?我都癡傻了,嫁到沈家,能有什麼好結果?”
記憶中,她囂張跋扈,被祖父祖母捧若掌珠,現在回想起來,那嬌寵也是縱容的多,疼惜的少。
鄭太太一驚,她當時隻想著替薛錦棠留住這門上好的親事,卻沒想過薛錦棠嫁過去之後過得不好該怎麼辦。
難道她被薛家老太爺騙了嗎?
馬車緩緩駛進薛家,一下車鄭太太要帶薛錦棠去見薛老太太,被王石斛家的攔住了:“舅太太跟小姐先回房用飯歇息,見老太太不急於眼前這一時半刻。”
鄭太太笑著說:“是該如此,錦棠趕了半天的路也累了。”
她明明心裡很著急,恨不能立刻到薛老太太、老太爺麵前問清楚,卻不敢讓薛錦棠知道,隻能裝出沒事的模樣來。
當初讓薛錦瑩頂替薛錦棠,若沒有鄭太太答應,事情也不會這麼順利。所以鄭太太著急又後悔。
久彆歸家、大病初愈,祖父祖母避而不見,這根本不是掌上明珠該有的待遇。薛錦棠明知道事情不妙,卻也不敢表現出來,怕舅母自責難過。
婆子將她們引到一個非常偏僻的院子。院子跟薛家西府正院隔了一道牆,牆上有一個月亮門,月亮門一關,這個院子便跟正院隔離開,仿若兩個世界。
鄭太太心急如焚,卻耐著性子陪薛錦棠吃飯、安置她睡午覺,確定薛錦棠睡著了才急匆匆出去了。
薛錦棠根本沒睡,前途未明,她根本睡不著,悄悄起來試著走出院子卻沒能達成。因為她走到哪裡都有人攔著,情況比在彆院還要糟糕。希望鄭執不辜負她的托付,能把事情辦好。
鄭太太天擦黑才回來,她進門拉著薛錦棠的手就哭了出來:“錦棠,舅母對不住你。”
薛錦棠忙扶了鄭太太坐下:“舅母,您彆哭,有什麼話慢慢說。”
“舅母輕信於人,壞了你的親事。他們一開始就打著讓薛錦瑩頂替你嫁到沈家的打算,根本沒為你想過。現在你好了,他們竟然還想讓薛錦瑩頂替你。都是舅母的錯,舅母沒長腦子,害了你……”
聽鄭太太哭訴著說了事情的經過,薛錦棠又怒又驚,怒的是薛家沒有禮數,混淆嫡庶;驚的是他們這麼做的原因。
沈家世代耕讀,舉人進士人才輩出,出仕為官者甚多,沈家大老爺沈銓官居禮部尚書。薛家不過區區商戶,祖父為了家族前程,想攀牢這門親事,在她癡傻之後讓薛錦瑩冒名頂替,這一點她能理解。
可是現在她已經清醒了,祖父祖母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薛家上房正院,王石斛家的也是非常不解:“老太太,咱們老太爺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三小姐做了什麼事討得老太爺歡心,所以他老人家就偏心了?”
薛老太太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麵帶疲倦:“老太爺做事一向如此,我們且照做就是。”
王石斛家的捏了一把汗,她剛剛才為薛錦棠得罪了薛錦瑩,這可如何是好。
……
換了新地方,薛錦棠這一夜都睡得不安穩,腦海裡夢境走馬觀花一般,有京城那個薛錦棠的,也有燕京這個薛錦棠的。
她起得比平時晚了一些,紅姑急慌慌跑來:“表小姐,太太起了高燒,一直說胡話。”
薛錦棠嚇了一跳,片刻不敢耽誤去看鄭太太,一麵讓人請大夫,一麵讓人去通知鄭執。
等大夫看過,她跟紅姑一起給鄭太太喂過一遍藥,鄭太太慢慢安靜下來,沉沉睡去。
到了傍晚,鄭執回來了,鄭太太見了鄭執便如見了主心骨,絮絮叨叨說了薛家的人無恥之後,突然語出驚人:“錦棠,你彆難過,要是你嫁不了沈七公子,你就嫁給你表哥,舅母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薛錦棠剛喝了一口水在嘴裡,聞言嗆了一下,拚命咳嗽起來,臉都憋紅了。
舅母,你饒了我吧,鄭表哥好不容易才對我不那麼厭煩了,你彆火上澆油了。
幸好藥熬好了,紅姑端了藥進來,鄭太太才沒有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