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11章 芙洛拉(2 / 2)

而導演簡·坎皮恩的來意又是如此有趣。

她本以為簡在電話裡的要求是想請配合和“女兒”對幾段戲份再確定是否選擇她。但看簡的意思,竟然是要霍利在不透露那個小演員其實已被選中,無需試鏡的情況下,讓那個幾乎一無所知的女孩單獨和霍利以芙洛拉和艾達的身份沉浸相處一下午——甚至要在那之後,那女孩才能看到劇本。

霍利對此有些懷疑:她讓經紀人找來照片,發現那小女孩居然是個金發碧眼兒,而且生得太過精致漂亮,不像是簡會為芙洛拉選擇的類型。幸而她的漂亮並非美國人鐘愛的那種過於甜膩的美式甜心,而是一種清新柔和但仍能占據存在感的靜謐美貌。霍利評估,在適當妝容染發和英式兜帽的掩蓋下,也許勉強能達到效果。

但簡和坎皮恩來的是那樣著急,她們到達霍利·亨特位於比弗利山莊的彆墅時(霍利本來並不在這裡常住,畢竟比弗利太浮躁了——但誰叫她之前把心愛的鋼琴放在了這裡呢),霍利僅望了一眼就下樓去迎接她們:沒有染發,沒有帽子,甚至沒有換上一件素淨些的暗色長裙。

霍利覺得這應該不是因為那個叫凱瑟琳·霍麗德的女孩不想——大概是簡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想借她之手磨礪錘煉一下這孩子。難道簡·坎皮恩找了個過於無知天真的小女孩之後,又覺得不被“母親”提前訓練一下,就達不到表演效果?

霍利有些好奇。

這種好奇在凱瑟琳安靜地站在她麵前和她對視時達到了頂峰,因為這個13歲女孩的身高已經快到五尺,而她,霍利·亨特,身高也隻有五尺二寸。這也是簡之前為什麼一直麵試10歲左右的小女孩:飾演一對年輕母女,總得在身高上體現出相當的差距。當然,這個問題通過修改拍攝角度等手段不是不能解決,但簡·坎皮恩本可以為她避免這些麻煩。

坎皮恩把凱瑟琳帶到霍利麵前,三言兩語結束對話後,就立刻離開,霍利注意到,在坎皮恩走時,凱瑟琳垂下了眼睛,似乎在克製自己的緊張。

霍利覺得這一幕十分好笑,仿佛自己是個令人害怕的寄宿學校老師,而現在有一個不情不願地被家長送到陌生地方的女孩,正站在她麵前不知所措。

不必浪費時間自我介紹,因為這女孩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誰。霍利隨意地伸過一隻手臂,攬住凱瑟琳的肩。

凱瑟琳注意到,這隻手臂不僅白皙細膩、線條優美,皮膚上青色血管相互交織組成精致的網絡,甚至還相當強壯有力。因為霍利裹挾著她來到一架鋼琴前時,十分輕鬆寫意地一舉,就把她拎起來放在——居然把她放在了鋼琴上方。

凱瑟琳抱著自己的膝蓋縮成一團,但顧不上疑惑害羞(她看到旁邊分明有椅子),因為隨後她便發現鋼琴蓋早已打開,上麵的琴譜也明顯被翻了很多次。

她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試鏡。

她習慣於在參加每場試鏡前仔細鑽研劇本,梳理角色脈絡,即便隻有一分鐘戲份也是如此。這種準備方式幾乎無往不勝,即使有的電影最後沒有選擇她,她也能確定,導演對她的表演是滿意的,隻不過許多時候能得到一個角色並不隻與演技相關罷了。

但這次——她除了知道要試鏡的是霍利·亨特扮演的女主角女兒芙洛拉外真的一無所知,甚至都不清楚霍利這個“母親”角色的名字。

她也沒有和凱瑟琳說哪怕一個單詞。但凱瑟琳仔細打量她的神色,感覺這似乎也不是因為想要為難或是考察她。霍利開始旁若無人地彈奏一支曲子,隨著她越來越投入,激昂好鬥的音符逐漸趨向溫和。凱瑟琳隻用一半心思放在聆聽上,另一半用於觀察霍利。

她真美。凱瑟琳恍惚地想。

霍利·亨特所具備的並不是一種侵略性的美麗,而是細膩清冽、荒涼如原野的寂靜之美,她就在那裡,無需開口,無需多言便能引人產生深究的欲望。仿佛一隻細頸的黑天鵝浮在粼粼湖麵上,幽深瞳孔如同一雙棕色寶石,靜靜閃爍著蘊含深意的光。

她似乎是不能言語,淒清蕭索。這樣的母親,會有怎樣一個女兒?

沒有劇本,沒有熟練背誦的台詞,凱瑟琳隻能沉浸於琴聲中,把凱瑟琳·霍麗德變成想象中的芙洛拉,不,在這架鋼琴之上沒有凱瑟琳,隻有與母親相依為命、想占據她全部關注的女兒芙洛拉。

她對母親露出了一個期盼的笑。母親仍沒有說話……因為,是因為母親不願說話。

她是母親溝通的橋梁,是這無論哪個世紀都充斥禮教的所謂文明世界下所有女孩都該成為的“小天使”,是沉默無聲的母親留給這個世界的一個有聲禮物,鋼琴是另一個。她,芙洛拉……是母親最忠實的模仿者,跟隨者,依戀者。正如她曾在母親的子宮裡蜷縮沉睡了十個月一樣,即使當她們分離後,她們精神的臍帶仍然世代相連。

母親從不言語……而她,是母親的映射,是冰涼的鏡麵,照映出母親沉靜洶湧的情緒後,卻折射出屬於自己嶄新的光。

凱瑟琳也許隻思考了十秒,也許過去了一個世紀。

她不願把自己從芙洛拉的世界裡拔出來,哪怕隻是暫時。觸到那種情緒的感覺是如此清爽,溫柔,令人難以割舍。她看向母親,母親也結束演奏,微笑著看她,修長的手指上下翻飛,對她打了幾個奇妙的手語。

凱瑟琳沒有看懂,但她並不害怕。她笑著從高高的鋼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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