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11章 芙洛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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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是凱瑟琳第二次見到她的新經紀人,蘇珊·尼克爾。即使蘇珊已經儘力做到穿著得體、舉止優雅,但太過年輕的麵容還是難以掩蓋她是個才從南加大畢業、比凱瑟琳隻大不到十歲的實習生的事實。

凱瑟琳不知道在CAA,像蘇珊這樣剛入行毫無經驗的實習經紀人,是否有權利獨自代理她——雖然在麗塔放棄她後,大概也沒彆的經紀人會對她感興趣了。所以,她本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還是聯係了蘇珊,請她陪伴自己和簡會麵。

不過蘇珊的表現倒是出乎意料。在去餐廳的路上,凱瑟琳發現她對簡·坎皮恩的背景經曆了解得頭頭是道,還給凱瑟琳講了自己打聽到的不少關於鋼琴課籌備進度的消息——大概是蘇珊對於培養自己的第一個客戶這件事十分看重和用心。

在得知女主角已經確定由霍利·亨特主演時,凱瑟琳激動而緊張地掐住了自己的手心:如果她能拿下芙洛拉,就能和霍利這樣擁有奧斯卡級彆演技的頂尖演員對戲,這比上任何演技課程都值。蘇珊擔心地拿開了她的手,怕她傷到自己,凱瑟琳心下溫暖,對蘇珊笑了笑。

到了餐廳後,簡沒有對她身邊更換的年輕經紀人發表任何看法,仿佛蘇珊不存在一般。一個眼神掃過凱瑟琳後(雖然隻有一眼,但凱瑟琳感覺她的目光像針紮一樣掃描過了自己每一寸皮膚),她直率地說:“看來你最近的生活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而凱瑟琳已經做好了坦誠以待的決定。

簡·坎皮恩是她的伯樂。

她的選擇和執導讓凱瑟琳主演的第一部電影就能入圍戛納,沒有朵恩,後續的許多機會都會與她擦肩而過。即使直說自己的情況可能惹怒簡讓她失望,導致她得不到這個角色,她也不願意對簡·坎皮恩有所欺瞞。

“整個八月,我都在各種酒吧舞廳裡流連,經常喝得酩酊大醉……過得很荒唐。”凱瑟琳沒有進行任何修飾,“雖然這是因為我受不了一些家庭變故,以及夜訪吸血鬼的試鏡失敗導致的,但無論如何,在見您之前,我這個月過的生活顯然非常愚蠢。”

簡·坎皮恩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既沒有緩和,也不曾發怒。她緩緩打量著凱瑟琳翠綠瞳孔裡異常堅定且亢奮的眼神下麵,那青黑的眼圈,淡淡地說:“沒有藥癮?”

“沒有。”

“沒有酒精成癮?”

凱瑟琳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說:“我認為還沒有。”

簡突然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意,凱瑟琳以為她不相信自己,正要解釋,簡朝她擺擺手,凱瑟琳隻好又閉口不言,她開始有些絕望,但她還是堅持地在這近似凝固的空氣裡保持鎮靜。蘇珊坐在她旁邊,眼神儘量克製地在她們倆之間來回逡巡,竭力摁下心中的焦慮。

好一會兒後,簡似乎才回過了神。

她用一種感慨的語調歎息著,似乎在回憶什麼,輕聲對凱瑟琳說:“女孩,不必那麼緊張。我是過來人,我也年輕過。”她的聲音變得柔和了些許,“而且我也有眼睛,拍Sweetie的時候,我把朵恩的情緒寫得那樣刁鑽刻薄,本以為當時才10歲的你,不能做到完全精確地理解和塑造她。但結果卻是,無論我讓你演多少次,你的表現都那麼穩定,精準,……並且貼合,仿佛朵恩的靈魂真的附身於你。從那時起,我就知道為什麼你的懂事和成熟遠超你該有的年齡,因為那必定有所苦衷。”

簡喝了一口咖啡。她的視線移到窗外,用輕到幾乎隻能側耳傾聽的音量說:“在我5歲時,父母忙於工作,把我與我的姐姐弟弟交給一個保姆撫養,她總是在背地裡虐待我們,有一次甚至用木條把我的背抽出了血痕。我和姐姐擔心即使告訴父母他們也不會相信,反而會遭受更嚴重的虐待,所以一直苦苦忍耐。直到五年後那個保姆因病去世,我們不肯出席葬禮,才在父母的嚴厲追問下把一切痛苦和盤托出,但正如姐姐擔心的那樣,他們至今仍然沒有完全相信這是真的。”

“所以,”簡轉過頭平靜地說,“不必解釋,我親愛的凱瑟琳,每個孩子的心靈都是相通的,我明白你。”

凱瑟琳不知道該如何回話。因為她隻要一張口,眼眶裡不知何時蓄起的淚水就要顫巍巍落下。

她微微仰起頭,簡那模糊中仍然顯得筆挺乾練的輪廓在她眼前輕輕回蕩:“所以您願意給我機會是嗎?我會竭儘所能,您知道的。”

簡仿佛沒看見凱瑟琳的失態,她語氣裡的溫和消失了,又恢複素來的剛硬。

“是的,我願意給。並且我會請霍利·亨特和你一起對戲,但機會隻有一次。如果你的表演效果不能使我滿意,”簡·坎皮恩麵容嚴厲冷肅,“那就算你哭出了尼亞加拉瀑布那麼多的眼淚,我也不會心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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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利·亨特近來總是在家中練習鋼琴,每日從不間斷。誠然,已經33歲的她,離第一次學習鋼琴的經曆雖然已過去不少年頭,但多年以來,她也從來沒有疏忽過練習。不過音樂畢竟是最用進廢退的藝術,而在她十餘年精彩忙碌的演員生活裡,她熱愛的鋼琴隻能占據一小部分。所以現在為了塑造好全心沉醉於鋼琴的艾達,她幾乎每天在健身前都會在鋼琴凳坐上幾小時,不僅為了練習,也是為入戲找到最佳的那個著力點。

鋼琴課是一支有聲的思想在無聲中孕育的哀曲,一部女性獨立意識的覺醒長歌。在這個故事的一開始,霍利差點以為啞女艾達與斯圖爾特、貝因斯的關係,還是貴族女性和無趣丈夫、貼心情人之間那種傳統老套的情感糾葛,但她了解簡·坎皮恩,知道這位思想超前的女性導演塑造女角色的野心絕不止步於此。所以一遍又一遍閱讀中,霍利察覺到了艾達最真誠的內涵——丈夫斯圖爾特專橫卻並非惡劣到底,情人貝恩斯熱烈卻並非全然合適,一切超乎道德的選擇,並不在於兩個男人,而隻在於不肯言語的艾達心中自由靈魂的覺醒。

她是如此沉醉,在簡·坎皮恩的電話打來,告訴自己她的“女兒”找到了之前,霍利仍然醉心於彈奏,或者說醉心於鋼琴課劇本那清新洵美的韻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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