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嘉顏房間桌麵上有個陳舊的台燈,上麵帶著個小鬨鐘,綠色塑料的,上麵的秒針每一秒都在“喀噠喀噠”地走。
晚上八點,鬨鐘“滴滴滴”地響了起來。
苗嘉顏書本一合,穿著背心短褲下了樓。苗奶奶和苗爺爺在房間裡看電視,聽見他下來,問:“去陳家啊?”
“啊,你們睡吧奶奶,等會兒我自己開門!”苗嘉顏在門口換了鞋,輕輕關了門。
最近天氣太熱,頭發披在肩膀上悶得出汗,苗嘉顏這幾天晚上洗澡都是把頭發綁起來。他先去廚房找了個小盆,拿著去了水井那兒。
井裡有苗嘉顏傍晚就洗好裝起來的草莓和小柿子,裝了滿滿一小袋。還有一彎西瓜,也隔著袋涼著。
每天晚上苗嘉顏都這麼給陳潮鎮水果吃,井水的涼比冰箱要天然很多。而且陳潮太挑,嫌冰箱有味兒,水果從冰箱拿出來他就不愛吃。
反正有人挑就有人伺候,苗嘉顏也不嫌麻煩,放學回來吃飯前經常這麼往井裡放一袋水果準備著。
陳潮拎著書包走進胡同,苗嘉顏正好端著水果出來,看見陳潮遠遠就小聲喊:“潮哥。”
院子大門邊上的小燈還亮著,是陳爺爺每天特意給陳潮留的,怕他晚上回來黑。燈邊上圍著零零散散的蚊子和小飛蟲,陳潮走過來拎著苗嘉顏的胳膊肘讓他進去:“彆站這兒喂蚊子。”
“我沒那麼招蚊子,”苗嘉顏說,“一般有彆人就不咬我。”
“那個彆人就是我。”陳潮麵無表情地說。
“哈哈,”苗嘉顏笑笑,邊跟著走邊說,“我下午回來路上去給你摘草莓了,草莓可甜了,就是特彆小,不知道為什麼。”
自己家種出來的草莓跟買的味兒都不一樣,吃著口感特彆實,甜得很自然。苗嘉顏已經是挑大的摘了,可最大的也沒有手表盤大。
苗嘉顏是很喜歡夏天的,儘管特彆熱。但是夏天很漂亮,園子裡瓜果蔬菜都陸續會接出來,還能穿裙子。
陳潮學習苗嘉顏就拄著臉坐在床邊看他寫,突然指指陳潮拿筆的手,說:“你寫字的時候這個骨節支起來好高。”
陳潮做題的手沒停,隻是不在意地回了句:“誰寫字不都這樣。”
“彆人沒有這麼高,”苗嘉顏食指在陳潮中指下麵那個骨節處輕輕點了下,又點了點手背上的筋,說,“你的跟彆人不一樣。”
陳潮往手上掃了眼,苗嘉顏手白,儘管夏天會比冬天黑點,那跟自己曬到沒人樣的手還是對比很明顯,苗嘉顏那根手指在自己手邊顯得白到發亮。
陳潮說:“拿走,顯得我更黑了。”
苗嘉顏於是笑著縮回手,說:“我已經曬黑了。”
陳潮把剛解出來的結果在草紙上一圈,又回去看題乾確認,說:“顯擺。”
看得出苗嘉顏心情不錯,其實他是個挺愛笑的小孩兒,隻要沒人故意惹他一般都能笑嗬嗬的,也不愛生氣。
所以他隻要不說話了開始發呆,就說明他心情不好,要麼是有人說了很難聽的話,要麼就是心裡裝著事兒了。
陳潮是過了幾天發現苗嘉顏不對勁的。
話少,逗兩句也不笑了。
陳潮剛開始以為他又琢磨那些有的沒的亂七八糟的了,問了兩句苗嘉顏沒說 ,陳潮也沒再問。苗嘉顏不是個愛鑽牛角尖的小孩兒,他通常自己就能把自己捋順了,他不愛說陳潮也沒深問。
早上苗嘉顏站在門口等他,陳潮一開門出來看見苗嘉顏蹲在牆根兒愣神,陳潮在他頭上拍拍,說:“走了。”
苗嘉顏這才回神,站了起來。
“沒睡醒?”陳潮問。
苗嘉顏回答得也不是很走心,“嗯”了聲。
陳潮看他一眼,苗嘉顏沒注意到。他不想說話陳潮也沒再跟他聊,倆人就這麼各自沉默著到了學校。
苗嘉顏這副心不在焉的狀態持續了好幾天,晚上連陳潮這兒都不來了。
陳潮白天體育課碰上他,倆人都快臉對臉撞一起了,苗嘉顏愣是沒認出來。丁文滔在陳潮旁邊抱著個籃球,看見苗嘉顏,說:“你小媳婦兒。”
“苗嘉顏。”陳潮叫了聲。
苗嘉顏有些茫然地抬頭,看見陳潮,趕緊叫:“潮哥。”
“你怎麼回事兒?”陳潮問。
苗嘉顏搖搖頭,低聲說:“我沒看見。”
“晚上等我。”陳潮說。
苗嘉顏問:“在哪兒等?”
“還能在哪兒?”陳潮費解地看著他,“你到底怎麼了?”
苗嘉顏看起來有點無措,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陳潮本意是讓苗嘉顏像平時一樣在家等他,然而晚自習下課,陳潮在學校大門口看見了苗嘉顏。
他一個人坐在校門口花壇架子最底下一層,遠遠看著就像蹲在那兒,像一個孤獨的小朋友,也像隻小狗。
從放學等到現在,這太離譜了。這腦子是在想什麼,陳潮有點生氣,但也有些哭笑不得。
丁文滔看見苗嘉顏也覺得很驚訝,跟陳潮說:“這咋在這兒等你啊?”
聽見初三的放學了,苗嘉顏側過頭朝教學樓這邊看,正好看見陳潮出來,倆人對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