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綠是這之中唯一一個站著的，她的頭發稍微有點淩亂，眼鏡已經被取下來收進了口袋裡，臉上的口罩也稍稍下滑了下，圍巾也有被扯動的痕跡。
女生打架，喜歡扯頭發，甩巴掌，拽衣服。
許綠在大家的過程中，被碰了好幾下，此刻她扶著牆壁的手有點顫抖著，而口罩下她的臉已然變色。
沒人知道，她現在也在經受著折磨……渾身如同直接被丟進了滾燙的岩漿裡，就連喘出來的氣也是熾熱的。
好難受啊……
艸。
這群爛人。
莊佟真是傻逼！
許綠在心裡罵著，扶著牆壁的手正緩緩失去力氣。就在意識變得黑暗的時候，她看到地上有人爬了起來，撿起了之前掉落在地上的小刀，腳步虛浮的朝她走來。
“你去死好了！”
許綠閉上了眼睛，她已經沒有反抗的力氣了。
如果就這麼被……也是命吧。
可惜……病還沒治好，高考也沒考完，她這輩子好像也沒來得及毫無負擔的完成一切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
她悄然歎息一聲。
然而等待她的並不是冰冷的地麵和鋒利的刀尖。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許綠聽到有什麼東西被踹倒了，隨即金屬與地麵碰撞的聲音傳入耳朵，她倒在了一雙有力的臂膀裡。
頭頂上方傳來一道淡漠的男聲：“七中？一群廢物，敢到三中和一中的地盤來搞事？”
在顧瑩瑩的尖叫和驚呼聲，救護車來了……
一陣兵荒馬亂。
“你不能碰到她，她有皮膚過敏的症狀。”
“等等，綠崽的眼鏡呢，我找找！”
“七中的一群渣渣！都怪莊佟那個傻逼！”
聲音越來越小了，許綠的意識也跟著底沉入滾燙的岩漿中了，連一個泡都沒冒。
*
再次醒來，不知道是不是皮膚接觸敏感症發作的後遺症，許綠感覺自己整個身體都是酸軟的，抬一抬手臂也費力。
病房外麵站著一大群人，他們似乎在爭吵和交談，而病房內的窗簾緊閉，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
一個背影瘦削的男人背對著許綠站著，似乎在拿著一個病曆本記錄什麼東西。
“醫生？”許綠喊了一聲，發現自己嗓子有些沙啞，便問：“有水嗎？”
醫生動作停頓了一下，隨即他收起了紙和筆，轉過身來。
一雙薄涼的眼看向許綠，裡麵露出些許異色。
“許綠，好久不見。”
他的聲音乾脆而好聽。
居然，是杜而。
許綠打量著杜而，杜而也在看許綠。
他的目光落在許綠的臉上，
但見少女紫色的發絲在潔白的枕頭上散開，莫名生出幾分譎麗
慘白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並沒有讓她的臉色看起來很虛弱。
反而由於身體的特殊性，她雙頰泛著漂亮的桃粉色，如同陷入熱戀的少女。
唇部也不是蒼白的，而是鮮紅欲滴的，由於缺水而顯得有些乾燥，少女無意識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唇，唇上便染上幾分濕潤，看上去如同蒙上露水的櫻桃，惹人垂涎。
由於她的朋友說她不能和他人發生肢體接觸，杜而全程都是帶著橡膠手套檢查的她的身體。
一開始她體表的溫度滾燙的嚇人，但很快便降了下去。
溫度降下去之後，皮膚上的卻粉色卻沒有消失，一直存在著，好像上了胭脂一樣。
杜而思索著，眉頭逐漸皺了起來。
“現在是什麼感覺？”
許綠盯著他的臉，軟軟的回答：“就是感覺身體好像被車碾過一樣。”
“有點酸痛。”
“聽說你有皮膚病？”杜而又問。
他薄唇抿著，架著黑框眼鏡的鼻梁一側落下陰影，整張臉的輪廓都清冷好看。
許綠“唔”了一聲，語氣溫柔：“也不全是呢。”
“就是彆人一碰我就感到不舒服。”
“非常不舒服。”
杜而麵色如常的倒了一杯水遞給她，許綠捧著小口小口的喝。
“上一次你的病不是這樣的。”
“嗯哼，上一次的病好了喲。”
許綠坦誠得有些過分，杜而問什麼，她便說什麼。
隨著杜而搬了個凳子自病床邊上坐下，許綠一雙貓眼染上水色。
嗚，真好看，醫生就該這樣……許綠慢悠悠的想。
杜而卻沒想太多，他對許綠的病產生了興趣。
“隻有觸碰才會感到不舒服嗎……”
他一邊寫，一邊問，卻遲遲得不到回答。
抬頭一看，便直直撞進一雙波光瀲灩的貓眼裡。
許綠點頭：“是呢？”
她歪了歪腦袋，問：“杜醫生怎麼會來這裡。”
沒等杜而回答，她又道：“杜而你真好看呢！”
上句話還叫的是杜一聲，下句話就直接叫杜而了，
少女語氣輕輕的，不知是不是杜而的錯覺，她的臉色似乎比之前更加紅了點。
仿佛……有些羞意。
“不過不重要了，今天見到杜而你真開心。”
說完，她支著下巴咕噥：“如果要不是今天看到了杜醫生你，我都差點忘記你了。”
許綠表情自然，仿佛在說“昨天忘記吃早餐了”之類的話。
杜而對此似乎不是很介意。
而許綠對杜而的不介意也不介意。
她摸了摸心口，感覺心臟跳得好像有點快了。
於是她便順著心情連珠炮彈似的吐出一大堆表達個人感情的句子：
“杜醫生，看到你我就感到心跳加速呀。”
“G，你會一直在這所醫院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明年暑假去基地就見不到你了。”
她紅唇輕啟，一字一頓說著動人的話，語氣軟綿。
杜而皺眉，問：“你喜歡我。”
少女的語氣熱烈而直白：“對啊。”我喜歡你的臉，還有你的醫生身份！
少女貓眼裡倒映出杜而的影子，臉好像比三個月之前瘦了點，但還是帶著點嬰兒肥，有點嬌憨的意思。
她回答得如此肯定，仿佛這不是他們第二次見麵。
可杜而依舊沒什麼特彆的反應。
“我不接受你就診以外任何的請求。”
說完，他站起身，看向許綠：“我有喜歡的人了，我不會喜歡你。”
聲音冷冰冰的，下頜骨流利的線條暴露在許綠的視線裡。
杜而等待著許綠的遺憾和不滿，然而他隻等到了一句意味含糊的、帶著點疑惑的：“呃，好的。”
聽上去她更加想說：“這關我什麼事。”
這回，杜而總算皺起了眉頭。
*
杜而出去之後，謝域和顧瑩瑩等人走了進來。
“哇！我的綠崽，你沒事吧！你可嚇死我了！”
顧瑩瑩一副生怕許綠出了什麼問題的樣子。
實際上，另外幾個被送到醫院裡來的女生現在還坐在外麵塗跌打藥。
“沒事了？”謝域走過來看許綠。
語氣有點不太好。
“那幾個七中的怎麼回事，你和莊佟在談戀愛？”
他立在窗簾邊上，穿著一身黑色的羽絨服，臉色有點差。
許綠抬頭：“怎麼可能？”
少女聲音軟軟的，說出來的話卻是：
“莊佟算那根蔥？”
謝域：……
顧衍之：……
“那你的皮膚病……是怎麼回事？”
謝域看向許綠的臉，一時半會兒沒移開視線。
這副麵犯桃花的樣子……看上去怎麼也不像是生病了。
“這樣，我感覺他們還要繼續堵我。”
“要不直接你以後跟著我一起回家？”
“雖然你一個人不一定能打得過她們……”
許綠非常真誠的建議。
謝域：“……說的是人話？”
另外一道男聲插了進來。
“三中那群人我認識，她們不敢再來了，放心。”
許綠順著聲音看過去。
顧衍之站在病床的另外一個對折線上，他和謝域差不多高，穿著青木一中的校服，裡麵是一件褐色的衛衣，整個人看起來很挺拔，要說謝域是那種流氓型的帥，那顧衍之就是另外一個極端――像個學霸一樣，還帶著幾分書生氣。
總之整個人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打架有多厲害。
許綠想到上次兩撥人對峙時，顧衍之站在最前頭的樣子，一時間感覺有些奇特。
她思索了片刻，道：“不過那個什麼魏的是個瘋批……我感覺除非莊佟答應她，不然她肯定――”
“肯定會天天送上門來被我揍。”
“萬一碰到我了！”
“我很難受！”
許綠軟乎乎的咕噥，說出來的話卻讓人……無言以對。
你他媽腦回路是不是有問題？
當然，謝域當場沒敢說這話，而是附和道：“那就讓莊佟和她說。”
“回去了？要不要我背你。”
“不用了。”
許綠微笑著拒絕，她放下杯子打算起身。
在三個人沉默的注視中，許綠艱難的抬腿一公分，然後感覺沒力氣了，又非常不爭氣的跌了回去。
謝域嗤笑一聲，走過去背對著她。
“上來。”
他冷冷道。
過了好一會兒，後麵也沒有動靜。
謝域有些疑惑的回頭。
卻見許綠紅著臉，有些忸怩的看著他，聲音軟綿綿道：“謝域，我上不去。”
“要不，你抱我？”她語氣帶著點商量的意思。
少女麵色紅潤，眼睛裡還含著水光。
紫發從肩頭傾斜下來，飽滿的唇輕輕的抿著，有點委屈，又有點撒嬌的意思。
在白熾燈的照射下，多出點彆意境。
“哢嚓。”一聲脆響，
謝域感覺自己腦袋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崩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