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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仁坊長清觀。
湖邊柳蔭下,對坐著兩個年輕女郎,一位珠環翠繞,端莊雍容,另一位隻簡單披了件道袍,神色慵懶。
黑白子殺得難舍難分。
“皇姊,朱學士倒是把你的棋藝給練出來了。”
寧嘉公主語氣挪揄,心中卻有些不得勁兒。
裴駙馬去世後,義陽公主梁知淮奏請度為女冠,為駙馬祈福。聖上自然答應下來,令她在長清觀中修行。
義陽公主是崔淑妃的長女,如今不過二十又三,正是青春韶華,加之極擅詩賦,頗受風流文人追捧,道觀裡,來往賓客不絕。
那位朱學士自然隻是其中之一,也是近來出入最為頻繁的一位。至於他到底是陪著公主吟詩對弈,還是伺候些彆的,外界提起,總是會心一笑。
裴尚書老年失子,多多少少有些信了公主克夫的傳聞,又見公主說得冠冕堂皇,為兒子祈福,實際上卻在道門清淨處另尋新歡,十分惱恨。但他也知公主身後是皇帝與崔家,隻頻頻在朝中與崔家相鬥。
皇帝樂見其成。
寧嘉公主也知道這些風言風語,她還未出嫁,見慣了宮中爭鬥,對男女之事沒有絲毫期待,見皇姊沉迷於此,不禁這些所謂名士生出了幾分惱恨。
義陽公主見這位異常早慧的妹妹罕見地露出幾分孩子氣,眉眼柔和,也笑了起來:“皇姊不似襄兒那般聰慧,自然得有人陪練,才有些長進。”
“那皇姊找我便是,我隨時奉陪。”
“嗬嗬。”義陽公主笑笑,“你難得出宮,也是借著崔十一娘的身份在城中到處跑,到我這兒來的次數可是屈指可數。”
她想起一事,好奇地問道:“聽說你前些日去西市,可給了盧家一個沒臉?”
寧嘉公主起身,輕輕翻了個白眼:“舅舅還不是放了他?隻被當作小孩子玩鬨罷了。”
她心中煩悶,忽然想起沈嶠,問身旁低頭靜默著的趙嬤嬤:“林家是今日娶親?”
義陽公主奇道:“你還關心林賢妃的娘家事?”
“那自然沒有,我遇到一個很有意思的女子,與林家有些聯係。”她笑盈盈地道:“等她想通了要跟著我,我再帶她來與皇姊見麵。”
“她知曉你是公主?”
“不知。”寧嘉公主垂眸,“若我沒看走眼,她是個很心善的姑娘,你說,林家那位新婦日後向她求救,她若是想救,還能求誰?”
“我將紫金令給了她,到時,我定讓她對我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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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夫人收到自潭州送來的家書,將那幾行字翻來覆去讀了好幾回,還是頗感疑惑。
玄籍曆來的家書,均是些普通的問候,再從自己的近況中挑好事講,從未對家中有過請求。
就連他受了重傷,也不敢讓自己知道,還是三皇子的消息傳來,她才知曉。
可這次,居然在信中言辭懇懇,請她出席林李兩家的喜宴。
她思量幾番,又著人打聽了李家的情況,並未發現有什麼不妥,思來想去,還是接下了林家遞來的帖子。
不管如何,去了之後,總該有個答案。
她坐在席間,漫不經心地聽這些認識的與不認識的夫人談天,偶爾還傳來議論自家的聲音,也不忍著,當即舉杯招呼。
對麵人到底還要臉,說小話被她這個正主聽到,也覺不好意思,自罰一杯之後,都低頭裝作吃菜。
她看得感慨,人走茶涼,莫過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