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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事,人販子也越來越多,以往新來的縣令爺,得知後也都參與其中。沒想到鄧大人來祁陽後,得知我們這些人的情況,竟向陛下上書,取消了每年的上貢。我們祁陽的百姓再也不用受這樣的屈辱了……”
他說得眼眶微紅,顯然是真心感激。
沈嶠從中聽出了更多,就像現代的畸形秀一樣,這已然是一條成熟的產業鏈,每一道環節都有人從中得利。鄧玄籍這一通釜底抽薪,必然斷了不少人的財路。
“難怪郎君從祁陽回來,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原來是有了這樣的曆練。”夏至聽得一陣驚心,她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些,她是盧夫人的陪嫁,看著鄧玄籍自小長大。
“我本是那年被選中送上京的,小娘子可能不知,上京就更是死路一條了。若有達官貴人看中將我們這些人買走,也是玩個幾日的新鮮;若看不中,我們被帶著在回鄉途中四處展覽,偶爾也有地方大族好奇買走。能活著回去的,寥寥無幾……”
沈嶠心中五味陳雜,朝廷經曆了前些年的消耗,此時各州縣都在鼓勵增加人口。可對於這些真正存在的人,卻隻當作毫無意義的消耗品來使用。
“我在祁陽早已沒有了親人,雖不用再被當作貢品,也無處可去,隻好去求鄧大人收留。幸好鄧大人不嫌棄,留下了我,這樣的大恩大德,就算讓我死了也甘願!”
沈嶠沒有因外貌與地位而看低他,鄭重地道:“鄧大人救了你,必不是想讓你為他去死,他的誌向是讓治下所有人都能活得好好的。”
她想起了端午遇刺那日,鄧玄籍身上那股不尋常的酒氣,那時他解釋得語焉不詳,隻說是做給京中來人看的。現在回想,怕是因為祁陽上書之事,雖有鄧相做靠山,還是觸及太多利益,引起了其它派係的反撲。
夏至若有所思地看著沈嶠,昨日她就對這位小娘子的身份有諸多的猜測,她果然與郎君關係匪淺。可是……郎君如今缺的,是一個得力的嶽家,老太爺與夫人當真會允許嗎?
到了晚間,正院裡,鄧相突發急病的消息傳出。
雖是宵禁時分,對於鄧相這樣的朝廷重臣,巡邏的金吾衛隻稍稍盤問了他身旁心腹,就不敢再攔。
不過一刻鐘,當值的太醫匆匆趕來。
鄧府並未藏著掖著,京中有心人見狀,都起了頗多猜測:莫非鄧相今日進宮與陛下起了爭執,陛下反悔,不願鄧相安然歸鄉?
不怪這些人多想,此時位高權重者,若非強力的家世支撐,很少有人得了好下場。鄧相主持的新政失敗後,已然與世家結下了不小的梁子。皇帝近來更親近世家,想要卸磨殺驢,也並不意外。
不少雙眼睛明裡暗裡盯緊了鄧府。
沈嶠在客院中,自然也聽說了消息,薄唇輕抿,擔憂地看向夏至:“若是鄧公病得嚴重,我也略懂醫術,如果有用得到的地方,儘管開口就是。”
夏至已經從盧夫人處得知她是太醫之女,卻也沒有放在心上,就算宮中醫女,懂得的醫術也多是些婦人的毛病,比之城中坐堂大夫也還差得多,又怎麼能比得上宮中的太醫?
“太醫已經到了府中,小娘子的這份好心,我會告知夫人的。”
沈嶠一聽就知她的想法,也不再試探。她已經有了八分肯定,鄧相此次急病多半是真,其用意,是要令鄧玄籍回京侍疾,帶來賬冊原件。
太醫院裡也滿是各家耳目,裝病終究瞞不過去,苦了鄧相那麼大年紀,還要遭這一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