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嶠視線掠過幾道窗欞,望向遠方邈邈,她突然有些無措,自己今後又該以何種態度麵對鄧玄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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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縣公堂。
鄧玄籍風塵仆仆從鄉下趕回,縣丞縣尉等人看向眼前滿身雨水、下擺幾乎被汙泥染透的身影,幾乎要認不出,這是當初那位一副翩翩佳公子做派的明府大人。1
楚地汛期還未收尾,連著好幾日的雨天,十裡八鄉好幾位裡正傳話,道是堤壩不穩。
鄧玄籍給縣丞幾人都分派了任務,帶著幾個衙役走完了化縣大半的村子,與鄉間民夫一同下水固堤。
回衙中見到這幾人慢條斯理地圍坐品茶,心中冷笑,彆說親自下鄉,怕是都沒讓手下心腹去看一眼。
“鄧大人回來了,哈哈,我就說大人不必如此憂心,潭州每年都有這樣一場大雨,這麼多年下來,出事的是少數。”左縣尉大笑幾聲,沒注意到身旁何縣丞給他使來的眼色。
鄧玄籍接過衙役遞來的帕子擦臉,也笑了笑:“少府大人不是化縣人士,不憂心也不奇怪。不過張主簿這些天怕是心神不寧吧,在秋水村監察了五日,昨天才趁著天氣放晴回來。”
張主簿扯了扯嘴角,秋水村正是他的老家,他不願給鄧玄籍平白送個把柄,就帶了一隊衙役,回了自家村裡歇著。
這毛頭小子,還真是會折騰。哼,又是個讀書讀壞了腦子的,什麼“愛民如子”,難道衙役就不算百姓?大雨天跑上跑下的折騰,等他使喚不動衙役的那一天,縣令也就自然成了空殼子。
前一任的薑縣令就是如此啊,為了與他爭權,不斷抬高衙役的待遇,到了最後,居然收了個女人做衙役為自己辦事。
想到衙役,他陰惻惻地瞟了一眼,能這麼清楚自己的行蹤,恐怕這些衙役已經有心向著這位新縣令的了。
都是一群蠢貨,流水的縣令,鐵打的是他張主簿,十幾年來,縣令換了一茬又一茬,他作為主簿,可是穩如泰山。
鄧玄籍去往後院匆匆換了身衣裳,又風風火火返回堂中,主簿幾人剛想下值,見他回來,也隻好又坐回原處。
“諸位同僚就這麼不願見到本官麼?”鄧玄籍唇角帶笑,眼神如芒掃過諸人,與他眼色相交者,無不心頭一凜。
“全縣十三鄉五十二人欠上年秋稅,無力繳納,判役兩年。這樣的事,為何不向我稟報?”
張主簿眼中閃過一絲譏諷,口中卻笑道:“明府大人日理萬機,這樣的小事,都不需告知我,司戶與法曹就能自己決定。”
鄧玄籍目光掃視一圈,卻不見司戶與法曹,衙役看其眼色,急忙小跑去尋人。
“四十畝的永業田,再加上口分田,竟還交不起秋稅嗎?”鄧玄籍趁這段時間,細細翻看手中兩個冊子,眉梢微動。
祁陽稅難收,是因為地貌多山,不宜耕種且收成不好,百姓太過貧窮;化縣比之祁陽,單從土地上來看,就要富庶得多,可這般多的田地卻難以交稅,他不信其中沒有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