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川的喪事一了,蘇姝便命人把倆人居住的主屋給鎖了,就像是鎖住了她和阮清川的過往,再不許人提及。
也仿佛靜蕪的四四方方天鎖住了她自己。
吃午飯的時辰一過,太陽更加的毒辣了,知了有氣無力地臥在枝頭,連鳴叫的聲音都啞了。
阮家大房的夫人江氏要去給阮老夫人請安,路過後花園時,遠遠地看到蘇姝居住的靜蕪,和身邊的丫鬟香織說話:“二弟妹原來的日子過的有多風光,現在一對比就過的有多淒慘。不過,她也怨不了旁人,怨隻怨是她的命格不好。年紀輕輕的就死了丈夫。”
她原本是小家碧玉的容貌,卻長了一雙三角眼,年輕時顯得精明,上了年紀眼皮耷拉下來,就顯得凶悍了。
江氏的言語很是刻薄。
香織卻像是聽不出來一般,笑的嘴角上翹:“二夫人自從嫁進了阮家,一直也沒有生個一男半女傍身。二爺在世時自然不敢有人多嘴多舌,但二爺死了,二夫人在阮家沒有了依仗,日子可不就難熬起來。”
作為江氏的貼身伺候丫鬟,她自然以江氏馬首是瞻。論理也對,那蘇姝是死是活和她一個下人有什麼關係,再如何落魄人家也是主子,總要比她強的。她要是失了江氏的歡心,那才真的沒好日子過呢。
“還是你聰明,不僅看事情毒辣,說話也中聽。”
江氏得意極了,又吩咐香織:“你晚上的時候過去回事處一趟,囑咐管事的幾句話,還按照我以前說過的不變。關於二房的一應吃喝用度,都不必太精心,能活著就行了。要是誰敢擅作主張,定要亂棍趕出阮府。”
她一直就看不上蘇姝,年輕的時候看不慣她太過於豔麗奪目的長相,後來又因為自己得不到丈夫的喜歡,而蘇姝卻備受二爺的寵愛,連帶著老夫人都對蘇姝格外的青眼有加。明明都是阮家的兒媳婦,憑什麼差距就這麼大?那時候快嫉妒瘋了!
總想著有朝一日定要讓蘇姝也嘗儘世間的苦頭,才解了自己心頭的不忿憤恨。
老天有眼,今朝的一切終於都反過來了。她生下了大房的嫡子,又掌管著府內的中匱,而蘇姝卻一無所有了。
最重要的是,二爺一死,阮老夫人也對蘇姝不滿起來,認為二爺的死和蘇姝的照顧不周有關係……如此一來,她蹉跎起蘇姝就更加的得心應手,府內諸人自然不敢多說一句。
江氏長籲一口氣,越想心裡就越暢快。
“夫人放心,回事處的梁管事是咱們的人。”香織點點頭,保證道:“他知道該怎麼辦。”
好好的天過了未時竟然下起了雨。
黃豆粒大的雨點劈裡啪啦地落在土地上,砸起一個個小土坑。
撲鼻的皆是泥土腥氣。
蘇姝剛睡了午覺起來,坐在窗前的羅漢床上,推開窗子,去瞧外麵的雨。
蓮兒就坐在小矮凳上做夏襪,她也順著蘇姝的視線往外看,感概道:“六月的天,娃娃臉,真是太奇怪了。明明上午還出了大太陽,這會兒竟然又下了暴雨。”
“是啊。”
蘇姝應了一聲:“真奇怪。”
她瞧了一會兒,轉頭問蓮兒:“你說,人會夢見以往……到底是為了何般?”
“大概是想念?”
蓮兒想了想,又說:“也許就是一個夢,啥也不為。”
“想念嗎?”
蘇姝喃喃自語:“或許真的是想念吧。”
她停頓了好久,手指都在顫抖:“蓮兒,我夢見了阮清川。”
“二爺?”
蓮兒一怔,隨後便笑著勸慰自家主子:“想必是二爺在惦記著您,所以您才能夢見他。”
“惦記我?”
蘇姝抿了抿唇,說道:“他還是年輕時候的模樣,喜歡穿竹葉紋細棉布直綴。夢裡好像是我和他剛成親不久……他身體不好,總是三災二痛的。我便嫌棄他。像他這樣總是病怏怏的,覺得沒有男子漢的威武氣概。”
她聲音很輕,陷入了回憶裡:“有一年的冬天,他得了風寒,夜裡咳嗽的厲害,竟是連覺也睡不成……我幾次三番被驚醒,便朝他發火,說他怎麼不單獨去彆的屋子睡,平白的惹我也睡不好。他當時並沒有說什麼,但是後來,他但凡得了風寒,就自己去書房待著了。”
阮清川的性子很好,對她更是溫柔,凡事體貼,無有違背她之意。
她那時候怎麼對阮清川呢?蘇姝想了很久,都想不起她對阮清川的好,或者她根本就沒有注意過阮清川。一個人如果從一開始就對另外一個人有偏見,又怎麼可能對他好?
蘇姝閉了閉眼,發現錯的徹底。
她這一輩子活的好不甘心!
雨一直下到晚上才停,天空依舊霧氣蒙蒙。
蓮兒去廚房準備晚飯,特地給蘇姝蒸了一碗軟糯的白米粥。這也算是她們主仆倆唯一能見到的好東西了。
她端著進去堂屋,放在餐桌上。
“夫人……夫人?”蓮兒掀簾子進了內室,卻發現蘇姝盤腿坐在羅漢床上,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她又喊了兩聲,伸手去觸碰,才驚覺哭喊:“夫人,您怎麼了?”
蘇姝的手臂還是溫熱的,而人卻沒有了氣息。
作者有話要說:新文開更,萬事大吉。
謝謝大家的支持~
隨機選20個評論發紅包哦,謝謝大家的支持(本章發布的24小時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