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小呢,可彆這麼操心了。”蘇姝笑著伸手揉了揉弟弟軟軟的頭發,“好好養身體才是最重要的。長姐等著我與哥兒健健康康的長大。”
“長姐放心。”蘇琪與一張清秀的小臉上寫滿了認真,“我一定會平安健康的長大。”
紅兒從小廚房裡新端了一碟子核桃甘露餅過來了,看到秀兒和蓮兒等一眾丫鬟、婆子們都站在廊廡下,問道:“……你們都乾什麼呢,怎地不進去伺候著?”
秀兒附耳過去,和紅兒簡單說了幾句,最後又說:“夫人發了好大的脾氣,也剛走一會兒。”
紅兒愣了愣,卻是立刻問道:“二少爺他怎麼樣了?”
秀兒對著堂屋的方向,努了努嘴,說道:“大概沒事的。小姐一向最是疼愛二少爺的,就算夫人要責難他,小姐也會護著的。”
紅兒不自覺鬆了口氣,剛要再說些什麼,簾子卻從裡麵掀開了。
蘇琪與和蘇姝一前一後的走了出來,蘇琪與還和蘇姝告彆,“長姐,你也好好歇息一番,我這就回去了。”
蘇姝“嗯”了一聲,送他走上轉角遊廊。
紅兒卻笑著迎了過去,把手裡的一碟子核桃甘露餅遞給蘇琪與,“二少爺,小廚房新做好的,您要嘗一塊嗎?”
蘇琪與卻搖搖頭,“不了,我不愛吃這個。”
他原本也不愛吃核桃甘露餅,當時不過是為了給長姐解圍而已。
紅兒:“……”
她可是親耳聽到二少爺說愛吃核桃甘露餅的,怎地一會兒功夫又不愛吃了。
蘇姝也回頭看了紅兒一眼,倒不介意弟弟出爾反爾的喜好。小孩子家心性不定,總是這樣的。
她說道:“與哥兒不吃就算了,你和秀兒她們幾人分吃了即可。”
紅兒低頭“嗯”了一聲,心裡卻悶悶的。她為了讓二少爺吃口溫熱的,特地盯著小廚房的那幫人新做的。原來剩下的核桃甘露餅也不是沒有,她卻恐怕涼了會味道不好。
下午起了風,陽光很快失去了溫度。畢竟是九月中旬了,天氣變冷也是常事。
蘇琪與帶著芙兒一起回去了琉璃院,他讓芙兒去西廂房收拾自己的一應物品,準備搬回去鬆軒了。
林嬤嬤卻過來請蘇琪與過去正房,說道:“夫人正等著您呢。”
蘇琪與沉默了一會兒,到底還是跟著林嬤嬤過去了。
宋梅茹剛哭過一場,眼睛還是通紅的,這會兒又看到兒子走進來。
她招手讓他上前來,說道:“與哥兒,母親剛才是太心急了,不應該那樣讓你當眾跪下,也不應該罵你的……你不要怪母親。”
孩子長大了,總會有他自己的心思和主見,是她考慮的不周到了。
蘇琪與遲鈍著搖了搖頭,“不怪您。”
“好孩子。”宋梅茹心裡已然是平靜下來了,這會兒又聽兒子說不記恨她,嘴角輕輕上揚,“母親就知道我兒子是孝順的,等到了晚上,母親讓小廚房做你最愛吃的紅燒排骨……”
“母親,不必了。”蘇琪與打斷了宋梅茹的話,“我打擾您許久了,決定要搬回鬆軒了。”
宋梅茹的心裡突然有些不安,習慣性的去拉兒子的手,被卻兒子側下身躲了過去。
宋梅茹:“……”
她咬了咬唇,抬眼去看林嬤嬤,無措的緊。與哥兒頭一次如此抗拒他,竟比原先和她不親近的時候還要疏遠些。
林嬤嬤卻點點頭,笑著說道:“二少爺搬回去鬆軒也好,想必是在夫人這裡住著也拘束些。”
蘇琪與卻問宋梅茹,“母親,您覺得呢?”
“也好。”宋梅茹本身就是個沒有什麼主意的人,她又聽慣了林嬤嬤的話,即使是不大願意的,也還是同意了。
她又說道:“你回去了鬆軒要好生照顧自己,若缺了什麼短了什麼,儘管過來母親這裡討要。”
蘇琪與拱手應“是”,轉身就要走了。
宋梅茹卻還是舍不得兒子,她喚了一聲“與哥兒”。
蘇琪與回頭看她,客客氣氣的問道:“母親,您還有何事?”
“……母親是想說,嫵姐兒昨兒夜裡病了,今早晨發了高燒,喝了湯藥好久後溫度才下去。你和她一直要好,無事了去探望一下她……”宋梅茹看到兒子待她的那種客氣的樣子,心驀地涼了半截,語無倫次地:“嫵姐兒大概還在為了趙姨娘而難受,你若是探望她,不要提起趙姨娘。”
蘇琪與點了頭,也不要小丫鬟給他掀簾子,自己掀了簾子走出去。
宋梅茹望著兒子離去的背影,失魂落魄:“與哥兒是和我離了心了……”
“您不要亂想。”林嬤嬤歎氣,倒了盞熱茶遞給宋梅茹,“二少爺還小,自尊心總是要強些,您以後要教導他還是得避一避人的。”
夫人善良又心軟,卻也是真的固執,哪有當著滿堂奴仆就責怪氣二少爺的道理,而且還有阮家二爺在。夫人也是絲毫沒有給留臉麵。
宋梅茹喃喃自語,也不接林嬤嬤遞過來的熱茶,重複的說了好幾次,“你不懂……”
蘇琪與離開西廂房的時候。蘇嫻走出來了東廂房,她斜斜的依靠著門框,看起來更加的瘦小。
蘇嫻怯怯的喚了聲,“二哥。”
蘇琪與“嗯”了一聲,停下腳步看了她一眼,也沒有說話。他大踏步走遠了。
趙姨娘不在了。她房裡的奴仆打死的打死,該賣掉的賣掉。偌大的留春院,一天不到就空置了下來。
蘇府的大管家秦亮忙完了事情,晚上去弄墨堂給蘇鴻回報。
蘇鴻臉色泛青,很是不高興:“你傳達下去,以後府裡再不許任何人提起趙姨娘。就當是府裡從來沒有過這個人。”
與哥兒再不濟,那也是他的嫡子,豈容趙姨娘如此的算計謀害?再一個,趙姨娘膽敢偷了白玉玉佩去宋家錢莊支錢……這對他來說除了諷刺,還有背叛。
他寵愛了趙姨娘多年,要的絕不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秦亮躬身應“是”,轉身退了出去。他走到院子裡時,卻和領著丫鬟過來的蘇姝相遇了。
秦亮拱手給蘇姝行禮,喚“大小姐。”
蘇姝看了他一眼,問道:“我父親在裡麵嗎?”
“是的,老爺正在用晚飯。”
蘇姝是讓寧湘通報後,才進去的書房。蘇鴻已經吃的差不多了,他索性放下了碗筷。
“姝姐兒,你過來找我是為了何事?”蘇鴻對長女還是愧疚的,趙姨娘蒙蔽他多年,他也真的委屈了他的姝姐兒和與哥兒。
“女兒過來是想問一下父親決意要如何處置妍姐兒?”蘇姝坐在寧湘搬來的牡丹凳上,直言不諱:“趙姨娘再膽子大,卻也是妍姐兒給出的主意。說到底,妍姐兒才是始作俑者。”
“妍姐兒心思不正,父親想了一天要如何教誨她洗心革麵,正想著待會兒過去琉璃院和你母親商量呢,恰巧你過來了……”蘇鴻麵對長女,十分的隨和:“開州鄉下的老家還留有一處宅院,是你曾祖母以前住過的,現下僅留有二個婆子在開門。父親是想著,把妍姐兒送去那裡,再找了專門的人看管,不給她銀錢使,也不讓丫鬟伺候她。一切都讓她自己學會生活,好好的吃幾年苦頭,等以後她改好了脾氣秉性,父親就在當地給她尋一門親事讓她成婚。再不可能回來燕京城了。”
妍姐兒到底是他看著長大的女兒,身上流著她的血,終歸是心底裡想著給她留一條活路的。
蘇姝想了一會兒,才說:“既然父親拿定了主意,妍姐兒的事情就交與您來做吧。”
對於蘇妍這種心比天高的人來說,讓她待在鄉下,然後和一個鄉下人成婚,一輩子都不能夠再踏入燕京城生活,可能會比殺了她還難受。父親也不算是輕罰了。
“行。”蘇鴻見長女同意了他的提議,臉上難得帶了些笑,“……後日父親休沐,就親自安排人送走妍姐兒。”
蘇姝“嗯”了一聲,和蘇鴻說起府內管理中匱的事情,也說了明日阮清川會再次帶吳太醫過來府裡給與哥兒診病。
蘇鴻都點了頭,“你母親身子骨太弱,這一段你先管家也好,等尋到合適的人,再來替換你。關於明日阮清川帶吳太醫來府裡的事情,你一定要招待好她們,萬不可慢待了。”
蘇姝答應下來,又在蘇鴻的書房坐了會兒,才起身告辭。她卻並沒有回去秋水院,而是徑直走向了蘇妍居住的彩雲間。
蓮兒挑了羊角琉璃燈在前麵照路,還和蘇姝說話,“小姐,奴婢覺得二小姐甚是可恨,她害的二少爺那樣慘,死了才好呢。”
老爺剛才和小姐商量對二小姐的處罰時,她就站在一旁,聽的十分真切。
“死是最簡單的,活著才最難。”
蘇姝笑容淡淡的,“蘇妍在府裡雖然是庶出的小姐,卻比我這個嫡出小姐還活的尊貴。她那不沾陽春水的十指以後不是用來彈琴作詩,而是必須要靠辛苦勞作來養活自己……也沒有銀錢和華貴的衣衫首飾來襯托她的美貌……你想一下,她能受得了嗎?死了隻是一瞬間的事情,而她活著就是不停的受罪。”
她隨後又覺得自己說法有問題,“也不對,靠勞作養活自己本身算不上是受罪,畢竟多數人都是這樣生活的。但是蘇妍做慣了千金小姐,卻一定會認為她是在受罪。一個每天都以為自己在受罪的人,如何又會過得好呢?”
父親說了,他會派專門的人看管著蘇妍。不管父親說的話是不是真心,蘇姝都不在乎,因為她也會派專門的人看管著蘇妍。保證她能老死在鄉下。
彩雲間早不複往日的熱鬨興盛,門前冷冷清清的,唯有兩個看門的粗使婆子還是蘇姝從馬房調來的。長的高大,又有力氣,就算是蘇妍想硬闖出來都是不可能的。
那倆個粗使婆子看到蘇姝,都屈身行了禮,喚“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