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機長凱爾·舒爾曼的家屬,在第二天早晨八點, 準時來到調查總部。
當lina告訴伏城, 遇難機長的家屬已經在會議室等他時, 伏城先是一愣, 他抬頭看了眼牆上的鐘。“八點零二分, 這麼準時?”
lina笑道:“事實上,他們是在八點整進門的, 分秒不差。”
伏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拿著錄音筆和資料本,來到會議室。
針對遇難機長家屬的詢問,主要由伏城負責, 蘇飛在一旁協助。兩人打開錄音筆後,伏城開門見山:“請節哀。我叫evan·fu,是uaag空難調查組的成員, 主要負責這次美航4012的事故調查。昨天晚上我們已經見過了,今天請你們來,是想詢問一些關於凱爾機長的事。這位就是凱爾機長的兒子嗎?”
伏城轉頭看向坐在舒爾曼夫人身旁的大男孩。
昨天晚上他到酒店的時候, 隻見到了舒爾曼夫人,沒見到她的兒子。如今是第一次見。
這是一個十六七歲模樣的大男孩,穿著一身棕紅色的小西裝, 脖子上係著褐色蝴蝶領結。伏城忽然問到他, 他一怔,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自己的母親, 仿若在尋求她的意見。舒爾曼夫人麵色蒼白,雙手緊緊捏著衣擺,局促不安地張了張嘴,幫兒子回答:“是的,他是我的兒子大衛。”
看著母子二人的互動,伏城沉思半晌,笑道:“你好,大衛,你可以叫我evan。”
大衛低著頭,沒吭聲。
蘇飛掃視了這母子二人兩眼,哪怕是他,都覺得這倆人好像哪裡怪怪的。
伏城繼續道:“那我們就先了解一下凱爾機長的日常生活吧。我看資料上說,他身體很健康,每年有定期體檢,似乎每周還會去健身房健身?”
一整個上午,伏城和蘇飛對機長凱爾的家屬進行了詳密的采訪詢問。
大衛·舒爾曼幾乎沒怎麼開口,他總是低著頭,有什麼事都由母親回答。舒爾曼夫人也一副小心翼翼的態度,她非常仔細地聽伏城的每一個問題,竭儘全力地為他解惑。兩人都穿著光鮮亮麗又非常正式的禮裝,可兩人謹慎的模樣,卻好像是兩個嫌疑犯,在接受審訊。
伏城親自送舒爾曼母子離開調查總部。
等兩人走後,蘇飛關了錄音筆,不解道:“要不是知道,咱們是在調查一起空難事故,而不是在調查一宗謀殺案。就他們這副心虛的樣子,我真的懷疑,這對母子就是凶手了,至少他們知道凶手是誰。”一愣,蘇飛震驚地看向伏城,“臥槽,該不會被我猜對了吧?機長凱爾有自殺傾向,他的家人知道這件事,所以才會這麼害怕,幫他瞞著?”
伏城:“……”
“你美劇看多了?”
“電視上都這麼寫嘛。要不然伏哥,你說說,為什麼舒爾曼母子這麼緊張。現在還沒證據證明是機長的過錯,而且當天的執飛飛行員不是機長凱爾,是副機長蒂姆啊。要是最後查出來是人為原因,更有可能的過錯方應該是蒂姆,又不是凱爾。他們這麼害怕乾嘛。”
“……”
“你也說不出來吧。”
lina從一旁路過,看著蘇飛得意的表情和伏城無語的樣子,她笑道:“怎麼了,采訪出岔子了?可以說給我聽聽麼。”
伏城突然想起來lina說過,她有耶魯大學的心理學碩士學位。和蘇飛的猜測不同,在伏城看來,舒爾曼母子的表現並不像心裡有鬼,反而好像有什麼特殊的心理障礙。
想到這,伏城看向lina,神色鄭重:“確實有件事,想請教下你。具體情況是這樣的……”
伏城將上午采訪舒爾曼母子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給了lina。
lina的表情愈漸凝重。
“伏,或許我應該和你一起采訪舒爾曼母子。”早晨lina臨時接到了其他工作,所以讓蘇飛代替自己,和伏城一起接待舒爾曼母子。她道:“就我的經驗看來,你猜測的沒錯,舒爾曼母子這樣的表現不是因為他們覺得機長凱爾·舒爾曼可能是責任人,心中有愧。而是因為他們沒有了一個給予他們選擇意見的主心骨。”
lina解釋道:“1967年,美國心理學家塞利格曼在對狗進行實驗時,提出了‘習得性無助’效應。他將狗關在籠子裡,然後打開蜂音器。隻要蜂音器一響,他就會對狗進行電擊,狗被關在籠子裡無法逃脫,隻能被迫受電擊。就這樣進行多次實驗後,他再次打開蜂音器,然後同時打開籠門。但是狗不但沒有跑,而且在電擊沒有開啟的情況下,它就主動倒地顫動呻吟。因為它已經喪失了求救和抓住希望的能力,反而在主動等待電擊的到來,這就是習得性無助效應。”
“一個家庭如果父母過於強勢,對孩子而言,常常會有兩種變化。第一種是過度的叛逆,第二種就是習得性無助。不知反抗、不會反抗、不去反抗,哪怕已經到了足以反抗父母的年齡,但因為從小到大被無形的籠子束縛、被電擊,他們已經喪失了逃脫的能力,所以他們不會擺脫這種困頓的狀態。”
“當然,大衛·舒爾曼還沒到這種‘主動等待電擊’的地步,但是很明顯,他是一個長期受壓迫的孩子。當你主動和他說話時,他第一時間沒有回答你,而是尋求母親的意見。這就體現出,在他的潛意識裡,他沒有主動與外界交流的權利。”
伏城皺眉道:“但是就我看來,舒爾曼夫人並不像是一個很強勢的人。”
“那凱爾·舒爾曼呢?”
伏城心中一緊,他抬頭看著lina。
lina:“一個家庭未必需要兩個法西斯,隻要有一個足夠強勢的父親,他就足以掌控自己的妻子和兒子。如今家庭的主宰者突然逝世,妻子和兒子一下子沒了主心骨。所以他們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飛機殘骸發現後,沒有第一時間來波士頓,是因為沒有人告訴他們該來,所以他們一直在家等著。”
“當uaag向他們提出邀請,請他們來波士頓一趟,接受采訪詢問,他們這才動身。因為他們得到了‘命令’,於是麻木地接受命令,來到這個城市。”
“你昨天晚上告訴舒爾曼夫人,第二天早上八點會在調查總部等他們,所以八點整,分秒不差,他們出現了。”
lina歎氣道:“小舒爾曼才十六歲,但舒爾曼夫人已經被‘教育’很多年了。或許在這個父親過於強勢的家庭中,真正受最大影響的,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他的妻子。她已經再沒有主動逃離籠子的能力了。當然,這一切隻是我的分析。我沒有直接和他們母子二人對話,具體情況也無法分辨清楚。”
伏城沉默良久,他轉過身,對蘇飛道:“凱爾·舒爾曼,性格極其強勢。”
蘇飛早已聽呆了,過了好一會兒,點點頭:“好,我記下了。”
lina:“伏,接下來我和你一起接待受訪者吧。”
伏城輕輕頷首。
心理學是一門神秘而重要的學問,在對受訪者進行詢問時,lina可以更好地從對方的語氣、用詞,乃至是表情中判斷出對方真正的意圖。這也是卓桓讓伏城和lina兩個人一起負責相關人員調查的原因。
到下午,兩人又見了美航和機場的工作人員。
提前對機長凱爾的性格有了一個推斷,伏城再提問題時,就有了指向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