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迷霧森林(2 / 2)

柴桑穀的山洞深處,被鐵鏈牢牢囚禁在水牢中的年輕男人睜開了眼睛。他穿著一身黃衣,湖水漫過了他的咽喉,烏黑的長發飄浮在水麵上,如同水蛇一般布滿了那一整片水域。

泉水滴答,從鐘乳石上一點一點地落入水牢之中。他抬頭看去,隱隱能聽到年輕人族的歡聲笑語,隔著厚重的山體傳進來。

吵鬨得讓人心煩意亂。

“主君。”原先出現在荊山派子弟麵前的白蟒從山洞石壁上遊曳而下。

“又是那些修士?”年輕男子有些厭倦。

柴桑秘境固然隱蔽,但每年春天都要打開一次,給了外界的人族以可乘之機。人類從不缺少貪欲,修士也是如此。每次在柴桑穀的迷霧幻境洗去他們的執念之後,年輕男子都要連續做上一年的噩夢。

人的**是如此可怕。那些虛偽、古怪、纏繞著的渴求,甚至連神獸都難以消化。隻能用漫長的時間等待,等待那些**的主人死去的那一天,這些噩夢自然也會消失殆儘。

但等一波噩夢逝去,又有新的一波噩夢到來。

實在可恨。

“屬下已經警告過了他們,應該不會出現去年一般的情形。”白蟒謹慎地稟告。

去年柴桑秘境打開之時,不知道是哪來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士小子,貪得無厭地采摘了許多山穀中的名貴藥草,以致所過之處一片狼藉。他的主君雖然肉身被永遠地鎮壓於此,但靈識卻依舊可以短暫地離開肉身,在柴桑之穀內遊蕩。於是他一見之下大為憤怒,卻無法報複回去。

柴桑穀中的那些無辜白蛇,因此承受了他們主君許久的怒氣。

“但你卻不能把他們趕走。”年輕男子聲音冰冷。

“是屬下無能。”白蛇垂下了自己的頭顱。

“罷了,這也不能怪你。”年輕男子重新合上了眼睛,“這本就是我的任務。”

螣蛇作為上古神獸之一,本應在仙界受人供奉,享受來自下界的香火祭祀。但他終究不能擺脫自己本性的貪婪和嫉妒,以致觸怒天帝被

囚禁於此,日日夜夜忍受來自人族的**煎熬,無法得到解脫。

他是應該恨的。但人族的愛恨比他想象的還要猛烈。在經曆了那些修士或輕或重的執念和心魔之後,螣蛇偶爾也會出現恍惚,並不記得自己是誰,應該身處何方。

“主君?”白蟒試探地喚了一聲。

“又來一批。”青年男子長長地喟歎了一聲。

“他們已經抵達了迷霧森林?”白蟒反應過來。

“還是和往年一樣,沒什麼新意。”螣蛇閉著眼睛,不同的幻境在他眼前飛速掠過,“每一年,每一年都是這樣。”

唯一有些區彆的,不過是去年一個年輕女修。在能誘導出修士內心最深處渴望的霧氣中,那個孩子的幻境,是螣蛇這幾千幾萬年以來所見唯一的完全空白。

“你真的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螣蛇一時控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第一次在人族的夢境中主動顯形。

那女修看起來絕對不會超過二十歲,她知道這是迷霧森林的考驗,卻一片白茫茫什麼也看不見。在夢境中茫然四顧,卻找不到任何出口。

這種情況下乍然遇見另一個人,女孩理所當然地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執念。

“所以我的心魔竟然是帥哥嗎?”少女一拳砸在掌心,恍然大悟。

螣蛇竟然一時間無言以對。

“你叫什麼名字?”女孩倒是不怕生,笑嘻嘻地湊上前,“等我出了幻境出去找你呀?”

你永遠不能找到我的,即便到你死去。螣蛇想。但他最後還是出乎自己意料地開了口。

“在詢問彆人名字之前,先報上自己的名字,難道不是最基本的禮貌?”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又冰又冷。

“也對,”女孩認錯的速度倒快,“是我疏忽了。”

“那你聽好。”少女的吐息又輕又軟,螣蛇隻覺得自己耳朵有些發癢,“我叫程溪時,你不要忘記啦。”

但她第二年並沒有來。

“咦?”他忽然察覺到某個夢境似乎有哪裡不對。

“主君?”白蟒有些驚慌,尾巴不安地拍打著地麵。

“不要說話。”螣蛇命令道。他將意識完全沉沒進了深潭之中,水作為最純淨的介質,毫無保留地將迷霧中的幻境完全傳導進了他的腦海,

恍如身臨其境。

“師妹?”年輕帶笑的聲音在喊他。

“師妹?”

螣蛇抬起頭,出現在他麵前的是個年輕的布衣修士,背上背著一把重劍。狹長的丹鳳眼笑起來眯成一條縫,帶著一種懶散的閒適。

“師妹,你在想什麼?”

螣蛇待要張口,卻發現自己不能動彈。他在夢境中被禁錮在了幻境主人的軀體裡,隻能以她的角度來經曆這個舊夢。

下一瞬幻境崩塌,再次凝聚時布衣劍修已經失去了蹤影,出現在螣蛇麵前的居然是另一個年輕劍修,穿著一身緋衣,在空曠的庭院裡獨自練習著劍術。

他練習得很認真,絲毫沒有發覺有人在靠近。汗水順著他的鬢發流了下來,神情中有些東西很熟悉,莫名讓螣蛇想起上一個布衣少年起來。

“宴和,該休息了。”他聽到自己的嘴一張一合,出來的卻是個溫柔的女聲,十分動人。

緋衣劍修利落地翻身,下一刻“刷”的一聲劍已歸鞘。俊秀風流的少年郎按著腰間佩劍,露出一個禮貌的笑。

“師叔找我有事?”

“轟隆”一聲春雷,在荊山派上空緩緩滾過,不一會兒便下起雨來。

少年卻依舊站在雨裡,眼神清亮,身姿挺拔。如同初生的青竹,蒼翠而充滿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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