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在唐淑月儘可能委婉地解釋了秦星雨其實是個新來的荊山派修士不懂規矩,冒犯之處希望陸陵見諒,希望不要破壞荊山派和雁門山的交情等等之後,孫元睿若有所思,“難怪,我就說我怎麼不知道荊山派有這麼號人物。”
“唐姑娘不必緊張。”即便方才被人刺了一劍,陸陵依然顯得溫吞有禮,“在下並非那等遷怒之人,自然知道冤有頭債有主。”
唐淑月先是鬆了一口氣,隨即汗毛倒豎。“冤有頭債有主”這種殺氣騰騰的話,怎麼看似乎也不是這等溫吞甚至靦腆的少年會說出來的。
“原來如此,”林宴和的關注點卻完全走偏了,“所以說,你原來是隻樹妖?”
“嚴格來說,是不死樹的孩子。”陸陵糾正他的話。
“不死樹?”林宴和神情難得正經起來。
傳說中昆侖虛多神獸,其中開明北更是遍生神樹。其中有一樹,名為不死,壽與天齊。萬年結一次果實,食其實者不死,因此名為不死樹。多少修士為了追求無窮無儘的壽命,前往海內西南昆侖虛尋求不死樹的下落,卻無一人成功,隻能铩羽而歸。
因而即便是天下四派中的林宴和與唐淑月,也從來沒見過真正的不死樹。
“沒錯,我就是不死樹的果實,生下來便成人身。”陸陵似乎並不介意暴露出自己的真實身份,“我的母親便是不死樹,因此說我是樹妖,其實也不算錯。”
“你,你就這麼告訴我們?”唐淑月險些呆了,“你就不怕我們覬覦不死樹的果實?”
“覬覦有什麼用,你們又拿不到。”陸陵倒是顯得很輕鬆,“說起來,我剛才確實有輸給你們宗門的那個女修。”
“輸了?”
因為陸陵是在肉眼可見的優勢下去救的秦星雨,秦星雨又在眾目睽睽之下背刺了陸陵,但卻沒想到陸陵並非人身。因此老修士毫不猶豫地判定了陸陵的勝利,秦星雨敗局已滿十次被踢出
初選。
“因為作為果實的化身,我的心臟就是果實的所在。”陸陵把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如果沒有我的母親,我方才或許真的會死。”
“你是說,昆侖秘法?”林宴和反應很快。
傳說中昆侖虛的神獸中流傳著一種秘法,直係血親可以在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之間締結一種類似“契約”的聯係,進而代為承受自己孩子在危急關頭承受的傷害。
這種秘法看起來頗為逆天,實際上受限也極為嚴重。一來它隻有在當事人確確實實會因此而死的時候才能轉移傷害,小磕小碰並不能起到作用。二來它轉移的傷害是百分之百,締結契約的父母將要完完全全承受自己孩子遭受的傷害,不打半分折扣,極有可能就此死去。
“正是因為如此,人族很少會采用這種秘法對自己的孩子進行保護,隻有原身遠比人族強健堅韌的神獸會采用這一方法,保護自己未能長成的孩子。”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唐淑月小聲問林宴和。
“我偷師父的藏書看到的,”林宴和同樣小聲回答,“叫你平時不好好看書。”
“師父讓我看的書我都有認真看好吧,”唐淑月不服氣地嗆了回去,“我回去要和師父告狀,就說你偷看他藏起來不給我們看的舊書!”
“林道友所言甚是,”陸陵見他二人鬥嘴,忍俊不禁,“神獸的成年體和幼年體相差甚遠。比如開明西的赤蛇,年幼時鱗片尚未長齊也未曾蛻皮,遭受一點重挫就有可能死去。”
“但他們已經到了成熟期的父母,遭遇同等的傷害,可能隻是覺得自己鱗片被什麼小樹枝戳了一下。”
“所以你的母親不死樹,也在你身上使用了這種秘法嗎?”唐淑月小心翼翼地問。
“確實是這樣,畢竟我當時年幼,不願意一直待在昆侖虛,一心想要出去闖蕩。而我娘又不放心我一人獨自遠行,擔心我會被人看出原身之後剖腹取心。”陸陵的臉色稍微黯淡了一些,“所以她要和我締結契約之後,才願意送我去雁門山學藝。”
“這樣我娘能承受我遭受的所有致命傷害,而她是永恒不死的。”陸陵稍微振作了一點,“而彆人也永遠無法取到我的心。”
“原來是這樣嗎?”唐淑月輕聲說,“你娘一定非常愛你。”
陸陵忽然笑了。
山中原本就是陰晴不定的天氣,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雨。唐淑月送陸陵和孫元睿出門,他二人今日抽的簽仍未比完。陸陵抬頭看著簷下淅淅瀝瀝的雨水,忽然開口:“你知道我為什麼願意把這些都告訴你嗎?”
唐淑月把傘遞了過去:“為什麼?”
“其實你我第一天見麵的時候,我就覺得你身上有一種很親切的氣息。”陸陵轉頭看向唐淑月,“很熟悉,熟悉到讓我想到了昆侖虛。”
所以他沒有再看第二眼,也沒有試圖太過靠近她,唯恐自己會當場落下淚來。
“今天再一見麵,我似乎可以確定了。”陸陵接過雨傘,“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或許是同類?”
唐淑月愣住了。
等她再回過神來,陸陵和孫元睿早已消失了影蹤。隻剩下一點淡淡雨後的草木清香,還遺留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