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宴和未到十五歲之前,荊山派年輕一輩中聞名全修真界的,一直是支離山黎昭。
黎昭師父是清微的師兄,但二人脾性不十分相合。雖然作為師兄弟關係差不到哪去,但平日也說不上幾句話,林宴和自然也很少有機會能在宗內和黎昭切磋。作為少見的雷靈根,黎昭一直是荊山派公認爆發力最強的年輕人之一,但卻是個鋸嘴葫蘆,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唐淑月和黎昭同門多年,和他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其中必然包括“借過”“謝謝”這種禮節性的招呼,她也因此曾對黎昭充滿了好奇。九歲那年唐淑月不知道哪來的自信,想要憑借自己的能力煉出一味清腸丹,好得到清微的表揚。結果因為缺乏控火能力,硬生生將丹藥雛形燒成了一團黑炭,毀了清微一副上好的藥材。
年紀小的時候,發生了一點小事都覺得天要塌了。清微真人雖然從沒對唐淑月動過一根指頭,她卻很害怕師父會對自己露出類似失望的表情。
一籌莫展之下,唐淑月發了一封傳音符給宗內百草堂堂主,問能不能用自己全部身家加急兌一份完全相同的藥材放回去,並且再三請求不要告訴清微。半刻鐘過去百草堂堂主回複,說清腸丹藥材正好有一份多的,唐淑月現在可以來領,並且是無償。
過了很久之後,唐淑月才知道當時的清微其實還是看出來藥材被調換過,隻不過沒有揭穿而已。也知道那日的藥材本來是支離山黎昭名下用來煉製洗骨丹的一部分,不過是那天他正好在百草堂,聽到唐淑月快要哭出來的聲音之後主動轉讓了出來。
在林宴和青雲第六巋然不動的這些年裡,黎昭的名次有著一點小幅度的波動,卻也從來沒跌出青雲前五。
理論上十進五的時候他們並不缺乏對決的可能性,但機緣巧合,他們當真從未在正式比賽中當過對手。
“黎師兄。”林宴和先開了口,因為他知道黎昭必然不會先開這個口。
黎昭沉默地點了點頭,權且當做回禮。
“其實我一直有想和黎師兄切磋一下,隻是上一次還是很多年前了。”林宴和摩挲著自己的劍鞘。
九微感受到
了主人的鬥誌,在鞘中蠢蠢欲動。
“我還記得,”黎昭終於出了聲,“你很強。”
黎昭不是會說客套話的人,能讓他真心實意誇一句強的對手,同輩中不會超過一手之數。
因為他和賀雲書動手的時候,根本懶得開口。
“不過按照這個賽製下去,你我必然會有一人不能進入青雲一百。”黎昭抬頭看向高台上坐著的四位大能。
“如果師父在的話,岐山派未必有這個機會。但現在坐在上麵的是玉華師叔。”林宴和沒有回頭,“她必然能看出道遠做了手腳,但她並沒有說出來或進行阻止。”
“要麼是因為漠不關心,要麼便是樂見其成。”
“你不擔心她?”黎昭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雖然沒明說唐淑月的名字,但他二人心知肚明是在說誰。
“不必,我倒希望她少擔心點我。”林宴和眉眼難得柔和了一些,很快又恢複如初,“黎師兄,今日一戰,還請賜教。”
黎昭不再說話,指節處有細小的電光一閃而過。
幾乎是同一時間,二人齊齊向前一步,在空氣裡消去了身形。下一秒“叮”的一聲重擊,二人重新顯形,兩把劍鋒緊密地切割在一起,電光帶著火花一路飛閃,是雷靈根和火靈根的完美碰撞。
黎昭不使用自己元嬰中期的靈力進行威懾,林宴和也未動用自己越階挑戰的那些手段。二人師出同門,有著同一位師祖,修習相同的心法,使用同一種劍訣,戰鬥的風格卻不完全相同。
雙方幾乎能猜到對方的下一招,也知道自己的招數對彼此來說毫無秘密可言。正是這一種針對的默契,導致基礎實力並不完全相同的二人,在對決中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接著二人再次失去了身形,又一次撞擊!
“他們還真的隻用本門劍訣對峙啊。”程溪時輕聲說。
“畢竟是同門師兄弟,倒也不必打得太難看。”剛剛比完的巫九站在一旁,“若是此刻就把底牌掀個底兒掉,後麵的比賽必然會難上許多。”
“但此時若是輸給對方,便不能再進後麵的比賽。”程溪時有些不太明白,“林宴和也就算了,黎昭明知道這一點,卻甘心舍棄了自己修為的優勢,
如此和他師弟來一場同門的劍術切磋?”
“要當真動刀動槍地打起來,林宴和未必沒有半點手段,來抹除他和黎昭那點修為差距。”孫元睿看著空中鬥成一團的師兄弟二人,“但如此相鬥,即便最後能分出勝負,也必然內耗慘重。荊山派應該教不出如此愚笨的徒弟。”
“所以這場切磋,就真的隻是切磋而已。”
“那後麵的晉級……”
“再看看吧,荊山派宗主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還未等到入場的蘇染,微微沉了眉眼。
清微的脾氣自然算不上好,林宴和也一樣。如此來看,唐淑月竟然是驕山一脈唯一一個老實人,實在讓人欣慰。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劍,伸手彈了一指。龍舟劍身微震,映出少女如畫的眼眉。
“沒想到這麼巧便遇上了。”站在對麵的宗靜麵容帶笑。
“這難道不正是你想要的?”唐淑月倒是相當冷靜,抬頭看了對方一眼。
岐山派宗主想要折騰自己為文寒眠報那一箭之仇,適合的人選大有人在,實在不必專程選一個當年險勝自己的宗靜出來。如果對上青雲前十那一流的對手,唐淑月必輸無疑。
但道遠真人選了宗靜,唐淑月不覺得是他心血來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