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在中州各宗門之間傳播的速度,自然要比傳播到太行山那一帶更快。林宴和回到荊山派的時候,發現同門已經一個個戒備起來。前山之主站出來呼籲大家最近注意值班和輪換之間的安全,於是近來巡守宗門的弟子都是結伴而行,並且隨身帶有在危機爆發時可以一瞬間通知警告全宗門的警報符,看到可疑的地方便貼一張。
這小玩意雖然不起眼,但被觸發後雷鳴聲能在瞬息之間傳遍整個荊山派。林宴和在荊山派待了這麼多年,也隻聽這東西響過一次。雷鳴又響又急,轟隆隆碾過整個荊山派上空,一聲接著一聲,險些震破人耳膜。
那一次意外後來被證明是即穀山弟子在後山燒烤,一不小心走了水導致的火災。涉案弟子被罰了四十杖,扣了兩年月例和修煉資源,才將這件事含糊過去。
宗主親傳弟子本不必參與這種巡護的日常任務,但蘇染自回來後便自請參與了驕山的巡防隊伍。各山各峰原本就負責巡防輪班的弟子各司其職,除了那些原本負責灑掃的小童。明明一個個實力不濟,平日隻能做些瑣碎的活計。如今卻一個個奮勇爭先起來,看起來像是非常願意親手捉住一個妖獸立下頭功。
林宴和在樹上睡著的時候,還能聽到一群孩子從樹下經過,有說有笑地說起最近前來騷擾的那些小妖怪,聽起來很不把那些妖獸放在眼裡。
“那妖怪看起來可真醜,身體那麼大,頭倒跟我們差不多大。”
“但它眼睛可不小。最後被黎師叔拖走的時候它還掀開眼皮看了我一眼,眼睛瞪得跟廚房裡的盤子似的。”
“那你就沒被嚇到?”
“我差一點點就被嚇到了,然後黎師叔把它電得渾身哆嗦又暈過去了。我還聞到了肉燒熟的香味。”
“我說我剛才好像聞到了烤肉香氣,明明沒到午飯飯點,我還奇怪來著。”
林宴和咬著一根新折的草葉,聽著樹下孩子們的交談,嘴角微微勾起。年幼無知的孩子自然可以初生牛犢不怕虎,不把這些妖怪的威脅當回事。但他不行。林宴和心中還盤算著這些天來的妖獸實力差異,同時他又不能不想起下落不明的唐
淑月,一時間有些心煩意亂。
既然是師父說的保密任務,那就絕對做不得假,林宴和也沒不知輕重到一定要知道唐淑月究竟去了哪裡。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想到唐淑月最後那次未能提前告知的離去,林宴和的心都微微一沉,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他從懷裡拿出信,是唐淑月寄過來的最後一封傳音符,也是唯一一次動用了定向言靈的那封。
尋常人讀信為了方便,都是隻看文字,並不激活傳音符上附著的語音。因為文字比朗讀更快,有聽完一遍的功夫,讀信人可以把同等的文字看上十來遍。
但林宴和將信拆開後,並不上麵自動讀取的文字,而是將傳音符蓋在自己的臉上。
女孩清澈的嗓音撞進他的耳朵裡,中間間隔著少女柔軟的呼吸。他可以想象出唐淑月說出每句話的動作和神情,兩句話之間停頓的時候少女揚起下巴思忖的模樣,隻可惜不能親眼看到。
“滿宗門的人都忙得腳不沾地,隻有你還有時間在這裡躲懶。”
說話的是池寧風。他上驕山來找清微說事,結果走到半路發現林宴和在樹上躺著,臉上覆著一張紙,像是在初夏暖洋洋的陽光裡睡著了。
那張信紙被風撥弄著微微顫抖,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會乘風飛走。
“師兄又在拿我開涮。”林宴和將信從臉上拿下來,“我何嘗躲懶過,不過稍稍歇一會兒。”
池寧風看著林宴和將傳音符折好揣進了懷裡而不是隨手丟進乾坤袋,心下納罕的同時意識到了寄信的人是誰。他搖頭失笑,但並不就這個話題發表看法,而是就著上一個話題問了下去。
“你若是沒偷懶,倒是告訴我你一上午都做了些什麼?去了些什麼地方?”
“去了很多地方,隻剩下師兄你的豐山沒去罷了。”林宴和從樹上跳下來,原本被壓彎的樹枝一下子彈了起來,落下許多青綠的葉片,“嘩啦啦”地落在了草地上。
“隻是沒去我那裡?”池寧風微微皺眉,“你也加入了巡山隊伍?”
“沒有,隻是對護山結界有些在意,所以四處檢查了一下。”林宴和解釋道,“好在無事發生,隻剩下池師兄你那邊沒看,想來應該也……”
林宴和忽然頓住了。
“怎麼了?”
“沒什麼。”林宴和回過神來,“師兄到驕山,難不成是來找我師父的?”
“確實是有些事情要詢問宗主,結果路上看到你在樹上睡覺。”池寧風想起自己小徒弟之之身上的異狀和這幾天的高熱不退,當即不再繼續和林宴和說下去,“和你說這半日話,倒把正事忘了。”
“師兄慢走。”林宴和目送著池寧風遠去。
結果池寧風走了沒幾步,忽然又站住了。
“你還記得我那個先天劍骨的徒弟麼?”
“我記得。”林宴和沒料到他忽然會問這個,“是姓齊對吧?齊離暄。”
“是他。他知道你是先天劍心,一直很想看你的比賽。”池寧風想起那日將他二人強行帶回山中時,齊離暄臉上掩飾不住的失望,當下忍不住便要歎氣。
“你一直是他憧憬的對象,或者說他雖然一直把你當做自己未來的對手,實際上還是很崇拜你的。”池寧風道,“你若是待會兒要去趟豐山,能否對他下手輕點?”
“師兄是覺得他可能會向我發起挑戰?”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林宴和挑了挑眉,忽然笑了。
“即便不看師兄的麵子,我也不至於對這麼一個還沒築基的孩子下重手吧。”
“收了徒弟之後,池師兄你好像變婆媽了不少。”
“……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