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流逝並不隨著人的意誌而轉移,儘管南芷始終對三年前唐淑月帶著整個荊山派潛逃的事情耿耿於懷,但這三年的時間也並沒有幫助她在抓捕荊山派弟子這件事上有所收獲。
就妖族偵察兵做的各種調查來看,荊山派似乎已經在中州徹底消失,唐淑月或已帶領她的同門離開中州的土地。但也無人敢把這話說得太死,畢竟有神器在手,唐淑月完全可以將宗門藏匿在帝台棋盤之中避世不出,無需遠離故土。
隻留下那一道空間裂縫一年又一年地暴露在罡風之中,像是一道大陸的傷口。
“這幾日在北川澤那裡收獲如何?”妖皇殿中,南芷喝著一份涼茶,用來平心靜氣清熱敗火。
“北川已經完全納入我妖族的控製之中。”凝煙眉眼含笑,“其中二十三座農莊的村人儘被俘虜,關在籠中好生養著,隨時可以拿出宰殺犒勞將士。陛下可要先嘗個新鮮?”
原荊山派景山下屬的北川澤一帶,生活著無數無法修煉的凡人。他們在此紮根,建立起自己群居的住地,在荊山派的庇佑下安居樂業。
直到荊山派宗主清微真人戰死,整座荊山人間蒸發。妖族入侵中州,他們也失去了自己的家園,被迫淪為妖族的階下囚。
“我不愛吃凡人的肉,聞著就怪腥的。”南芷嫌棄地放下茶杯,似是想起了什麼,“那些被關押的凡人,可有在恨著荊山派的修士,尤其是林宴和?”
“陛下真是蕙質蘭心。”凝煙奉承道,“如今修真界許多人都認為,當初清微之死,與他得意門生林宴和的叛變逃不了乾係。畢竟當初陛下下手的機會巧妙,玉華已死,無人發現玄機。”
“而修真界那些老道都明白,憑借清微的實力,沒有他身邊人的出賣,他很難被我們所殺死。”
南芷先是點了點頭,露出幾分滿意的神色。但她很快意識到另一件事,臉色很快陰沉下來。
“這麼說來,即便是如今被打得節節敗退的修真界,也覺得我的修為比不上尹青河那個老頭?”
凝煙思忖了好一會兒,才謹慎地岔開了話題。
“凡夫俗子不能理解陛下的偉大,但凝煙明白。”
“請陛下放心,凝煙永遠會對陛下獻出絕對的忠誠。”
這話說得不錯。妖界中的許多將士中,對南芷最為忠心耿耿的,總是凝煙。近來南芷雖並未切實感受到有人忤逆自己,卻也能隱隱察覺出來,有另外一股勢力,正在妖族中悄然違背自己的意願。
他們在不經意間打亂她的計劃,破壞她的宏圖,在她的道路上鋪滿絆腳石。
這讓南芷十分焦慮,脾氣也愈發暴躁起來。
“對了,屬下尚有一事,未能向陛下稟告。”凝煙忽然肅容。
“何事?”南芷皺起眉頭。
“昨日忽有一青年修士出現在水澤西方,斬殺我方軍士四十餘人。雖並未對我方任務造成重大影響,可也放跑了許多凡人農夫,損失將士不少口糧。”
凝煙說到這裡,忽然開始牙癢癢:“聽那些僥幸逃回來的兵士聲稱,那青年雖然相貌平平,身邊卻帶了一位十分美貌的女子。”
“青年修士?”南芷的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可有人知道他的身份?隸屬哪門哪派?”
“雖然我們的士兵從未見過這位青年,可他在動手前自報了家門,似乎也是個用劍的。”
“他說自己的名字是——--”
“尹醉。”
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四下寂然無聲。堂中正在吃飯的人神色各異,有的皺眉思考這個尹醉究竟何許人也,也有人拍掌叫好覺得這修士給人族撐了臉麵;有的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臉色大變,有的麵色木然,隻知道機械地進食。
坐在角落中的布衣青年,漠不關心地往大堂中央投來一瞥。
悅來客棧地處原薄山下屬地域,山名昆吾,是中州如今少有的還有人族可以自由居住的地方。一來是這裡足夠隱蔽,妖族擴張的腳步還沒來得及踏上這片土地。二來也是因為這片土地實在貧瘠,出產不了多少妖族想要的藥材或者煉器材料。
於是人間界的凡人得以在這裡偏安一隅,勉強憑借自己的辛勤勞動存活下去。許多凡人家園破碎,又僥幸沒有落入妖族之手,都會帶著自己僅存的家人跋山涉水,投奔僅存的幾個安全棲息地而來。
他們不是不知道,或許這幾個棲息地最終也會落入妖族之手,自己也難逃滅頂
之災。但既然眼下還能多走幾步路,再掙紮著多活幾天,何必又要讓自己活得過於清醒,成天想著日後的末路呢?
客棧的說書先生也是從異鄉逃難而來。從前他在和平時代說的都是些天上的神話,人間帝王的戰爭殺伐。如今也與時俱進,搜羅了一些其他人口中的逃亡路上的所見所聞,再自行渲染加工一番,繪聲繪色娓娓道來,將一位俠肝義膽仗義出手的年輕劍修尹醉形象塑造得栩栩如生。
然而說書先生不知道的是,自己講述故事中的主人公尹醉,正坐在大堂一角等他的素麵。
“在這些人的口中,你倒是成為英雄了。”坐在布衣青年對麵的黑衣少女說道。即便是在客棧即將進食,少女也依然沒有摘下自己的麵紗。雖然她的麵容被麵紗遮掩,看不出原來模樣。但依稀可以看出她眉眼秀麗,帶著一股淡淡的書卷氣,絕對是一位一等一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