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黎昭來驕山找林宴和的時候,預想是要讓林宴和出去應付媯無咎,而自己要和唐淑月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微平生的來曆。
他本就不善言辭,惜字如金。因此黎昭曾有過很多次機會向唐淑月提出這個問題,但都因為猶豫如何措辭,將機會輕輕放過。這次前來黎昭提前打了腹稿,要嚴肅地向唐淑月提出,微平生身上恐怕有些問題。
沒料到唐淑月聽到了對客人的描述之後頗為驚喜,竟是直接出門找宜川去了,將林宴和丟在屋裡和黎昭麵麵相覷。
“這樣真的好嗎?”黎昭忽然道。
黎昭雖然平時不曾特彆關注風月之事,也知道先前中州風傳的尹醉紅顏知己的流言。當時他並不知道尹醉就是林宴和,還納悶宗門外何時又出了一個會無涯劍訣的修士,莫不是妖族的陰謀。
當時人人皆以為林宴和已死,所以不曾往他身上想過。隻有唐淑月一直懷抱著渺茫的希望,等著失蹤的林宴和回來。
結果等是等回來了,還多等回來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失憶女子。實力強大,姿容豔麗,單純執拗,看起來還對林宴和頗為眷戀。黎昭雖不知唐淑月心裡是如何想的,但也不得不承認唐淑月招待客人的禮數確實是無懈可擊,如今又要陪她去見一位實力不明的故人。
即便是不解風情的黎昭,都要歎一句唐淑月實在心胸廣闊。
“淑月既然這麼做,應該是有了把握。我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她,她必然會不高興。”林宴和的目光從桌子上一掃而過,原本被他收繳過來的棋盤早就沒了蹤影。他知道唐淑月與那神器締結契約日久,恐怕之間早就有了一定的聯係,不是那麼容易切割開來的,當下也不是追究的時候。
“師兄這次過來,不隻是為了說有人來找宜川吧。不然方才告訴我之後,應該會立刻走了。”
“是這樣。”黎昭並沒有否認。雖然如今唐淑月已經走了,但在他看來,林宴和離開荊山派這麼久,或許有些事情也該攤開來和他說了。
“你還記得微平生嗎?”
聽到這個名字,林宴和第一個浮現腦海的並不是半月前的岐山慶典,而是五年前的青雲大比。初出茅廬的唐淑月被車輪戰耗乾了靈力和體力,單腿跪在比賽的高台上,握劍的手一直在顫抖。龍舟劍全力支撐著她的身體,不讓唐淑月力竭倒下。
當時還沒被完全曬黑的微平生還站在台上,垂眸看著低頭大口大口喘氣的唐淑月。明明局勢已經明朗,唐淑月卻固執地不肯首先開口認輸,而微平生也沒有繼續出手,以致裁判都隻能在旁乾看著。
兩人並不說一句話。
過了許久,唐淑月終於攢了一點力氣,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那時候的她第一次登上青雲大比的舞台,站在了全天下的年輕修士麵前,卻最終不得不停留在這一步。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微平生,便轉身跳下了高台。
林宴和知道,唐淑月因為初出茅廬的自尊心,無法在場上開口認負。但那時候的微平生確實手下留情也是事實,唐淑月還不至於不知好歹到這個地步。他待要安慰她幾句,說勝負乃是兵家常事。
卻見那獨來獨往的劍修少年微平生,目光遠遠地落在了唐淑月的背後,帶著一點說不清的意味。
林宴和眯起了眼睛。
“這些年你不在山中,壓力全在唐師妹身上,想必你也知道為何。”黎昭開始細細道來,“二長老和四長老當年受了重傷,並不比洞庭山主當初的情況好到哪裡去。若不是唐師妹當初用藥草吊住了二位長老的性命,想必二位長老等不到你回來,便會很快相繼隕落。”
他並不習慣說很多話,略略頓了頓:“微平生的出現,是在唐師妹去了一趟昆侖虛之後,水妖攻上荊山派之前。”
“水妖?”林宴和一下子抓住了重點,“可是叫銀利?”
“應該是。”黎昭接著說下去,“按理,荊山派不該這麼輕易地收徒。何況自當年一戰,山門中能教微平生的人並不多。但長老的意思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微平生修為足夠,又對唐師妹有救命之恩……”
“等等,什麼救命之恩?”林宴和忽然道。
唐淑月自是不知道黎昭與林宴和說了什麼,實際上,她正在為自己的機智自鳴得意。從前她一直固化了思維,誤以為要保護什麼,必然要將自己保護的大家都送去安全的地方,所以才會動用。
但如今換一個思路,有了帝台棋在手的唐淑月,大可將對荊山派有威懾的存在關入棋盤世界。這樣在她自我耗儘契約終止之前,那些想要傷害荊山派眾人的存在都不能出來。
當然,這樣做也存在著一定局限。唐淑月當然不可能把媯無咎關一輩子,即使這是傳說中能困住青帝的神器,唐淑月的自我也是有限的,還耗不過妖族亙長的壽命。另一方麵,神器要將攻擊對象納入其中也需要時間。
唐淑月這次是占了媯無咎輕敵的緣故,自媯無咎一腳踏入了荊山派護山陣法之中,他已經注定了不能輕易走出這裡。換了萬年之前全盛期的媯無咎,大概可以輕易破開荊山派的護山結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