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2 / 2)

奴婢.....這兩個字深深刺痛了十七歲的鳴佩的心。

而園中,人退出去的那一刻,太子身上的清冷就不見了。他帶些縱容與好笑地瞅著謝嘉儀,倒是很少看見她這副樣子。一張總是愛笑的小臉,此時仿佛落了寒霜,明明心裡氣得要爆炸,偏偏還學著人家做出一副笑臉。

太子低頭,忍不住笑了聲。看她一本正經非要鬨的樣子,忍不住傾身捏了捏她軟軟的臉頰,“昭昭,到底在煩什麼?”

卻沒想到謝嘉儀啪一聲打在了他伸出的手背上,捂著臉頰起身退了一步。

太子愣住了,不知道是因為這“啪”的一聲,還是因為她突然避如蛇蠍的姿態。他垂眸看著自己伸出的手背,昭昭顯然是用了力氣的,不過她的力氣也就那麼大,手背上升起的紅很快散了。

他抿了抿唇,不說話,抬眼看向已經退開的謝嘉儀。

謝嘉儀也沒想到這一巴掌這麼響.....她隻是不假思索的身體反應,她不想挨著他,不想再被他碰到。自從他跟張瑾瑜那晚以後,他隻要一靠近她,就讓她惡心想吐。

可這會兒,她其實也並不想真把太子殿下得罪死了,這可是將來的陛下。萬一再讓張瑾瑜撲騰起來,真成了太子妃,再當了皇後,踩到她頭上,她是不是還得給張瑾瑜下跪?一想到這一點她可受不了。

就是抹脖子死了,也是不能的。

謝嘉儀看太子麵色雖然不變,但肯定怒了,她隻得硬著頭皮提醒道,“太子哥哥,說話就說話,不要動手動腳,我們已經大了。”

聲音裡多少帶上了示弱。

聞言太子笑了,撩起眼皮子看她。現在知道大了,上次是誰——,想到這裡一貫人前清冷的太子殿下也微微紅了耳根。

太子起身想要拉回她,誰知她又退了兩步,一臉戒備,人已經到了台階邊上。

“你過來。”太子隻得退回桌麵,看她離台階遠了些,才放下心來,遂道:“何必跟一個奴婢置氣。”

“她隻是個奴婢嗎?”謝嘉儀問他。

太子心裡咯噔一下,心道鳴佩身份隱秘,她絕不可能知道,不動聲色道:“不是奴婢,你說是什麼?”

原來不是他說的沒機會提起,即使自己問到這個份上,他也還是不會說的。狗男女呀!謝嘉儀心中幾乎是立刻浮現上次在京城街道聽到的說法,當時如意還捂她耳朵不讓她聽,要不是聽了那婦人的咒罵,她哪裡找得到這麼合適的形容。

她麵上卻笑吟吟道:“可以是太子殿下的侍妾呀?她身份低微,良娣良媛是不能想了,從東宮秀女做起,將來升個奉儀,熬個正六品的承徽還是能的吧?”

太子隻當她說的是氣話,心裡猜測估莫就是冬天高升拿給鳴佩的那套凍瘡膏被這小醋壇子知道了.....他還不知道她,霸道得很,彆說人,就是東西,但凡是她的,彆人都不能碰上一碰,要是她不喜的人碰過,她就是再喜歡也不要了。

想明白原因,太子聲音軟了下來:“你說的話,我都記著呢。”

“什麼話?”謝嘉儀心道我說的話多了,我自己都不記得,什麼話還值得咱們大胤朝最賢德的太子殿下記在心裡。難道她也說過什麼有道理的話不成?

太子抬眸看了她一眼,噎住了。轉身負手而立,看向亭外海棠花。

好似突然開始十分認真地賞花,半晌才低聲道,“你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孤記著呢。”太子聲音有冰雪之色,此時卻低沉悅耳,合著隱隱暮色,伴著隨風飄落的海棠花傳到他身後謝嘉儀的耳中。

“太子哥哥,我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你要敢再有旁人,我必不再要你!”

雖然早已對眼前人徹底灰心,可這一刻,謝嘉儀依然淚盈於睫。不是為了眼前人,是為了那個自從六歲牽住他的手就再也不曾鬆開的自己。

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她看著眼前高大清雋的青年,她以為他像一塊玉,也許他根本就是一片冰雪。她卻把他當成皇城裡唯一的暖。

謝嘉儀站在那裡,似乎好長一段時間,又似乎隻是一瞬,於燦爛的海棠花開落之間,她卻已經看完了一段感情的生、成、壞,死。

聽到身後人沒有動靜,徐士行壓下心中熱意,轉身回頭,隻見身邊女孩已是滿臉淚水,好像六歲那年初見,無聲的哭泣,看得人心都抽痛。

他隻微微近前半步,此時反而不敢靠近,低聲道:“好了,這麼大了還是這麼愛哭。”

夜色降臨,園中點了燈,亭子中兩個人。

十八歲的太子以為不過是一場小脾氣,哭一哭就過去了。

多年以後他再想起這一天,他才真正讀懂了女孩的滿臉淚水。

不是感動,是徹底的放手。

徹徹底底地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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