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1 / 2)

八月底,郡主的人從各地撤回來,帶著銀子奔赴兩淮,卻沒想到,到了地方遭到兩淮地區讀書人和百姓共同的抵製。

大雨還在嘩嘩下著,郡主府的車隊被浩浩蕩蕩的兩淮百姓堵在府衙門口。帶隊的正是郡主府鐘叔的兒子壽犇,他披油衣下了車,撥開人群向前,還沒開口就已經挨了一記爛菜葉子,雖然他偏了身子,還是打在了他的油衣外麵,順著油衣滑下,落在他的腳邊。

很快就在大雨裡變成爛乎乎一堆,這就是兩淮地區百姓對郡主府的態度。

頭裡站著的都是披著蓑衣的書生,後麵跟著的是群情激憤的百姓。他們可都是聽說了的,因為王鄉紳家為他們修了免費的書堂學堂,京城裡的剝皮郡主百般為難國公府,說是連國公府的世子爺都被他們兩淮地區的百姓帶累,丟了差事。還有出了這個主意的國公府出身的東宮義婢,又是罰跪又是挨巴掌,聽說被郡主的鞭子抽得渾身上下沒一處好地兒。

人群堵著郡主府這隊車馬,後麵的官府中人也隻是和稀泥,看著忙著勸勸這邊勸勸那邊,其實也是看郡主府的笑話。

此時南方地區哪裡不羨慕他們兩淮,都說來到他們這裡有書讀,這好名聲已經響遍了半個大胤。離他們最近的那府,不像他們有能為他們撐腰的國公府,硬著頭皮,看著白花花的銀子變成了派不上用場的河道,下麵百姓都鬨騰著也要學堂書堂,鬨騰著讓官府學兩淮,現在那邊官府正彈壓百姓,焦頭爛額地忙亂。

哪裡像他們,上下一心。知府雖然也怕這個難纏的郡主,但上麵有人,又有民心。這個郡主再厲害,也奈何不了萬民一心請願。

壽犇隻看了一眼地上的爛菜葉子,冷笑一聲:“我們郡主府是來修整河道,以防今年大雨不止、決堤之患——”

他話還沒說完,下麵就是噓聲一片。亂七八糟都是嘲諷,說什麼的都有,帶頭的書生送上了一包油紙裹著的東西,大聲道:“這是咱們兩淮百姓給郡主的禮,是大胤南方曆年降水情況和原有河道情況!咱們感念郡主體恤百姓的心,隻是也請郡主略微翻翻這些書冊,那麼多銀子當為百姓做實事,而不是扔在這些華而不實的工程上!河道修得再漂亮,咱們百姓不需要,咱們也領不了這個情!”

下麵緊跟著有其他書生就喊道:“國公府一個奴婢都肯為了咱們百姓研究南方水文書籍,都能實事求是冒著得罪貴人的風險為咱們百姓做實事,請郡主也能如此!”

一波波跟著喊:“請郡主也能如此!”

“請郡主嘉獎為民請命的義婢!”

“請郡主登門國公府,撫慰一心為民的忠臣!”

後麵的百姓跟著大聲喊出需求,聲勢浩大,震撼四方。

襯得郡主一行人都顯得無比單薄、渺小。壽犇聽的咬得後槽牙咯咯響,說得好聽“嘉獎”“撫慰”,就是讓他們郡主低頭認錯。可恨他們是領了郡主的命,要來搶修兩淮河道,要不是郡主有令在先,前麵這些密密麻麻的人群以為他們是誰,他們郡主府閒得沒事願意帶著銀子來挨罵!

這真是千裡送銀領罵來了......

局麵就此僵持,民意要求隻有郡主給義婢和國公府免責,他們才願意放郡主府的人進來。郡主府的人隻好在府外先住下,派人急報回京報信,等待郡主下一步指示。

很快就進入九月,天居然真的放晴了。

壽犇叉腰看著突然放晴的天,罵道:“這鬼天氣,真是說晴就晴!這鬼地方,真是再也不想來了,下次郡主派誰都不要派咱們了!”

旁邊侍衛抱著刀埋怨:“下著雨都有人天天往咱們門上砸狗屎,這一晴天更不得了!要不是怕惹亂子,早他娘的把人拿住打一頓了!”

有一人跟道:“這幫子人就是欠打!”

天一晴帶著百姓請命的書生們更來勁兒了,郡主的河道徹底成了笑話,成了一拍腦袋的權貴做出的可笑決定。

然而郡主府的回信還沒有來,不過晴了兩日的南方,立即又開始了大雨。這雨來勢更猛烈更大,帶著不顧一切的勁頭,好像南邊的海水都到了天上,一股腦朝著南邊倒了下來。最可怕的是,已經一連下了七日,還沒有任何停下來的兆頭。

這可是已經進入乾季了,往年這時候正該曬書曬被子的時候,眼看著九月十五該是南邊不少地區都有的熱鬨的晾曬節,但整個南方似乎都籠罩在新一輪的雨季裡,這是他們從沒見過的!

那些叫嚷的書生和被帶節奏的百姓此時都惶恐不安地縮在屋裡,看著這沒完沒了的雨,越來越恐慌。

兩淮不遠的另一個府,陳先生搖著羽扇看著大雨那頭是化不開的黑,知府大人已經從原先的氣定神閒慌亂了起來,此時也看著陳先生望去的方向,不住念叨:“這是怎麼了,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最後驚恐地看著那片黑雲再次朝著南邊壓過來,他幾乎是顫聲道:“陳先生,這雨——”

“這雨,不會停。”陳先生慢慢道,“再五日,蓄水池的水位就會漫過原先的堤壩。”說完他一雙黑目鎖住知府:“大人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知府已經全身都被一種恐懼籠罩:“......決.....決堤。”

“大人,咱們這裡曾是河堤修得最低的地方,咱們先決堤。然後就是臨近的徽府、台府,然後就是——兩淮。”

“咱......咱們有郡主加高.....加固的堤壩.....”知府大人話都不成個,他沒有想到這一天真的來了。“郡主她.....”

“京城說郡主夜夢南方雨災,堤壩決堤,一潰千裡!這是天佑大胤,托夢於郡主,這是天佑大胤呐!”陳先生兩眼燃燒著火一樣的光,“大人,我眼下就有你的晉升之道,你按我的折子遞上去,奏郡主是大胤福星!”陳先生幾乎陷入了瘋狂:“大人,郡主她是大胤福星,這場突然的天災,毀了南方就是毀了半個大胤,水災之後必有瘟疫,天災之後必伴隨人禍,那就是亂起,真正的亂起!內亂必接外擾,北地西蒙南方小國,必然侵襲,這是天降郡主救大胤命數!”

陳先生早已隱隱感覺到今年南方氣候異常,他早跟府中很多人說,可沒人當一回兒事兒。種種異象都有發生,可看不見想不到的人就像瞎子,隻有郡主,也看到了!

知府大人吞了口唾沫:“那兩淮——”

陳大人突然發出一陣怪笑:“兩淮還攔著郡主搶修河道的人呢,兩淮上下官員這次都完了,兩淮王家也完了!兩淮百姓——”他沒有說下去,但是知府打了個寒顫,隻怕全都完了。

“大人,您準備安置兩淮地區的災民吧。”

災民?他們府並不是兩淮相鄰的府衙,災民竟會到這裡嗎?知府大人看著那烏壓壓的黑雲暴雨,“也許,也許不至於此,也許明日,或再幾日就停了呢.....”

他這話還沒說完,就是又一陣電閃雷鳴,接著就是更大的雨,仿佛呼嘯著潑灑下來。

“大人,我不是南邊的人,你身邊師爺都是南邊的,你問問他們見過這樣大雨嗎?”

沒有人見過。

此時兩淮地區反對郡主府搶修河道的人都仿佛失聲,領頭的書生舔了舔嘴唇訥訥道:“也許.....也許.....”可他自己都說不出也許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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