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2 / 2)

陳音笙笑著解釋道:“但凡看起來仙氣飄飄的恐怕都是成不了仙的,心越虛才會越要往那個方向扮。郡主該明白呀,越是自私自利的越是滿口仁義,動作越多聲音越大的往往越心虛,世人多如此,郡主早明白的。”

三人朝另一邊走的時候,謝嘉儀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她的昌州海棠。

遇到了明顯等在一邊的泰寧侯夫人,老泰寧侯已經去了,如今秦執禮成了泰寧侯,他的夫人顧欣蘭自然也成了新的泰寧侯夫人。

兩人都看出泰寧侯夫人有話想跟郡主說,寒暄後陳音笙兩人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謝嘉儀和泰寧侯夫人邊走邊說話,她看著顧欣蘭選的地方,三麵臨水的亭子,前麵有她的貼身丫頭守著,就知道這人也有秘辛要說。

“郡主,我的孩子四歲了。”顧欣蘭開口道。

謝嘉儀點頭,能從秦執禮那裡有個孩子,顧欣蘭厲害。果然,就聽她用嘲諷的口氣接著道:“郡主也知道,我家侯爺,忠貞。”

謝嘉儀:.....那可不是一般的忠貞。

“臣婦也隻得手那麼一次。”

謝嘉儀想到一臉正氣人高馬大的秦執禮有點想笑,聽到顧欣蘭後麵的話,她收了笑容。

顧欣蘭說:“可惜,臣婦運氣不好,處心積慮的一次——沒能懷上。”她的聲音很低,風一吹就散了,但謝嘉儀聽得清清楚楚。

謝嘉儀視線落在顧欣蘭臉上,顧欣蘭毫無躲閃地看著郡主,好像根本不知道她自己說的是多麼要命的話。

謝嘉儀也看著她,然後慢慢笑了。這個人,比她以為的還有意思。

表麵鎮定的顧欣蘭袖子中的手已經快把帕子攥爛了,此時看到郡主的笑容,她那顆懸著的心才突然鬆了下來,重新感覺到了四麵涼風襲來。碧空萬裡,秋高氣爽,果然是個好日子。

謝嘉儀看向水麵,心裡知道顧欣蘭把這麼要命的事兒告訴她,就相當於把他們母子的身家性命送到她手裡。這樣的投誠,很有誠意。她不僅獻上了自己的忠誠,也獻上了未來泰寧侯的忠誠。

夠分量,有意思。

她看著水麵上並行劃過的鴛鴦,心道當女人狠起來的時候,根本沒男人什麼事兒。

這時候顧欣蘭可以說出自己所求了,還是那句:“郡主,我的孩子四歲了。”

隻比她的承霽小一歲,可承霽生下來就請封了世子。顧欣蘭的孩子四歲了,明明泰寧侯隻這麼一個孩子,又是正妻嫡出,還沒有任何請封的打算。

“他恨我們娘倆呢。”顧欣蘭冷聲道,孩子的存在壞了他對心上人的承諾。

謝嘉儀終於撲哧笑出了聲,“他這是失了貞,心裡苦。”說到這裡終於忍不住,哈哈哈笑起來,這個秦執禮也有意思。

遠處高閣上始終看著水麵的建曌帝,愣了,他許久沒有見過謝嘉儀這樣大笑的樣子了。以前那些日日相守的青蔥歲月一下子撲麵而來,每次謝嘉儀看到話本子裡她覺得特彆不合理的橋段,她都會這樣笑,笑到需要人幫她揉肚子,笑得肚子疼都停不下來,嘴裡都是,“怎麼會有這樣的人”,“真會有這樣的人嗎”,“怎麼會有人能寫出這麼離譜的事兒”。此後兩三天,她如果突然想起來還是會忍不住笑出聲。

徐士行一瞬不瞬地看著,好似他們之間從來沒有後來齟齬決絕的十年時光,他隻要一下樓,那個青衫少女就會喊著太子哥哥撲上來,讓他幫她揉揉肚子,告訴他世界上什麼可笑的事兒都有人能想出來。

而這邊謝嘉儀停住笑後對顧欣蘭說,“你放心。”

顧欣蘭就知道兒子的世子之位有了,他們母子有依靠了。她那顆始終惶惶不安的心,終於在這天安定了下來。她看向即將開始宴席的方向,她的視線似乎能穿透重重山石花木一直看到坐在宴會廳悶頭獨飲的秦執禮,這時他必然焦灼地盼著能看到那人的影子吧。

十年了,哪天他回府心情好,顧欣蘭就知道他必然是見著那人了。不過看上一眼,秦執禮嘴角那抹藏不住的笑就能掛上好幾日,還會獨自對著月亮發呆傻笑,看得顧欣蘭倒足了胃口。

兩人相伴往宴席方向去的時候,遇到了突然出現的陛下。

顧欣蘭慌忙垂頭行禮,一眼也不敢多看,步履小心地告辭離開了。

就剩下徐士行和謝嘉儀兩人,徐士行抿了抿唇,看謝嘉儀沒有跟他說話的打算,遂自己開口:“剛剛聽到了什麼,笑得這樣?”

一說到這個,謝嘉儀腦子裡立即蹦出來人高馬大的秦執禮死死揪著自己衣襟,生怕被自己正牌夫人給輕薄了的樣子,憋不住又有些想笑,可她忍著,忍得肩膀一顫一顫的。

看得徐士行都忍不住跟著臉上露出了笑影。

就聽謝嘉儀憋過這陣子笑意回他:“聽到了一件稀奇事兒,才知道有時候真實的生活比話本子上離譜多了。”在真正的人的算計和無恥麵前,那些寫話本子的書生們的想象力差得遠了。

聽她這樣仔細回應自己,徐士行的心都軟了下來,連園中的秋風都被他覺出了和煦的暖,似乎這不是肅殺的八月秋,而是暖融融的陽春三月天。

“昭昭。”徐士行的聲音很低,輕聲叫著她的名字。

這聲“昭昭”,他在無邊的黑夜裡,在曖昧不明的夢中,叫過無數遍。可是九年了,第一次他在青天白日,在這人麵前喊了出來。

他看到謝嘉儀詫異抬起的眼睛,似乎很意外還會聽到有人叫她昭昭。

他想說,昭昭,原諒我吧。

他想說,昭昭,我們和好吧。

他想說,昭昭,再對我好一次吧。

可他清了清有些哽住的嗓子,隻能說:“宴會快開始了,咱們過去吧。”至少,他說了——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