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1 / 2)

謝嘉儀到了宴息處徑直在自己位置坐下,彆桌不少都是夫妻二人攜手參加太後娘娘的賞菊宴。坐在夫君旁邊更顯嬌小的錢瑩瑩端著酒杯衝她笑了笑,她的夫君也朝他們謝家軍的郡主行禮。

秦執禮果然還是過去那副死人臉,披著正派禁欲侯爺的皮,謝嘉儀微微抿了抿杯中酒,心道話本子裡那些都是表麵禁欲,將來都要獸性大發的。但是咱們這位泰寧侯爺,不出意外的話,這輩子都是禁欲的,這才該是話本子裡男主們禁欲界的標杆。要她說,揮刀自宮好了,再也不用怕他的夫人和府裡他母親給他娶的那十幾個妾日日想著對他不軌了。想到這裡她衝自己右手邊同樣獨自坐著飲酒的陳音笙低聲問:“他是有多少個妾來著?”

陳音笙不假思索:“十七個了。冰清玉潔的、高傲不遜的、嬌柔嫵媚的、玲瓏可愛的.....隻有郡主想不到的,沒有泰寧侯老夫人找不到的。”可羨慕死人了,個個又水靈又漂亮。

謝嘉儀輕哼了一聲:“他倒是肯納了。”

“那他不肯能怎麼著。”先還說是不舍得夫人難受,結果轉頭他夫人就在貴婦圈子裡說特彆喜歡這些多才多藝的妹妹們,恨不能再多幾個才熱鬨。

謝嘉儀明白了,前世顧欣蘭頂著跟她一樣的悍妒名聲替他對抗老夫人,對抗這個因他無後充滿惡意的世界,把所有臟水往自己身上引,他才能既為自己心中的神女守身如玉,還能頂著京城好男子的名聲被人稱讚著。這世人顧欣蘭早早明白了,從他的套裡出來了,他就沒轍了。

現在大家再看高大的泰寧侯,守著一屋子如花美眷,卻隻有一個獨苗苗,哪個不暗地裡猜測泰寧侯是不是不太行。顧欣蘭麵對貴婦圈裡這樣暗戳戳地關心,總是含著傷情的淚再三強調:“沒有的事兒,是我們不好,侯爺可好著呢。”

她這麼一說,大家都知道了原來就是泰寧侯不行呀。果然還是泰寧侯夫人好生養,才能勉強得了這麼一個。從此泰寧侯府小姐們好生養的名聲都傳出去了,泰寧侯府小姐們可招那些要做婆婆的夫人們喜歡了。

謝嘉儀又慢慢啜了一口,這一世顧欣蘭把好名聲留給了自己,把秦執禮推進了風霜刀劍裡。真是個又聰明又有意思的好姑娘啊!

她抬眼往前一看,走過來的一對夫妻明顯貌合神離,正是宋子明和他的繼室——錢瑩瑩的那個繼妹。看樣子,曾經心儀姐夫的少女也終於在生活的毒打下,變了。禦史夫人一來到,立即就圍著錢瑩瑩熱情寒暄。看得宋子明額頭青筋都出來了,但錢蓮蓮才不管呢,就一心一意帶著錢家跟著錢瑩瑩走,他們是抱定了姐姐後麵坤儀郡主這個大腿了。她娘家好,她才能好。她夫君要是太好的話,隻會讓蘇煙那個賤人好,到時候隻怕她兒子就要把自己兒子頂下去了。

錢蓮蓮猶豫了一下,還是怯怯上前給郡主行禮。沒想到郡主居然含笑讓她起身,還誇了她一句,讓錢蓮蓮受寵若驚,一直到回到桌案前還帶著歡喜。

宋子明咬著牙道:“我說過,不許你再跟她們來往。”

錢蓮蓮嗯嗯應著,但根本不理會。這種場合,人人都是跟正妻一起出席,偏偏她這裡還帶著一個妾室,宋子明這是連臉麵都不給她和兒子留了!錢蓮蓮現在看到宋子明這張臉,就想給他撓花,為了兒子,她忍著吧。

看到從上首處轉出來的蘇煙,錢蓮蓮眼睛都要噴火了。

蘇煙伴著張瑾瑜從前麵轉了出來,她們二人一出場,本來還相互說笑的眾人就都是一靜。就是社交場上長袖善舞的夫人們這次也愣了,畢竟太後的賞菊宴是身份的象征,她們個個都以能拿到帖子參加為榮。現在,怎麼連一個妾都能進來了?這還是身份的象征?下麵這些正房誥命夫人們臉色一時間都不好看了。

但這個張瑾瑜,說是英國公府義女,但這些年依她們看來,她比英國公府親生女兒待遇也隻好不差的,國公府老太太更是疼得跟什麼似的,竟生生把她那些親孫女都比了下去。更不要說,她還最得太後喜歡。甚至有人說,陛下空六宮都是為了她。隻是礙於先帝當年似乎有話,似乎說了此女不能封妃,才蹉跎至今,但是說不得將來的皇子甚至太子可能就從她肚子裡出來。畢竟,陛下的養心殿除了她,這麼多年還有誰能進去。

謝嘉儀百無聊賴轉著自己的小酒杯,感覺到周圍說話聲一下子沒了,她一抬頭就對上了張瑾瑜看過來的目光,旁邊還跟著那個討人厭的蘇煙。一下子看到兩個讓人煩的,還都是活的,謝嘉儀翻了個白眼,繼續跟她的小酒杯玩,根本懶得看她們。前世的張貴妃今生熬到現在連個妃都沒混上,還好意思打量她。謝嘉儀輕輕哼了一聲,繼續轉著小酒杯,聽著旁邊桌的陳音笙繼續低聲講張家長李家短。

彆人都靜了下來,隻有這兩人依然故我。

看得張瑾瑜咬住了牙根,旁邊蘇煙更是,如果不是這個坤儀郡主,她如今怎會還是一個妾。什麼貴婦圈子,也不過是一群不得夫君喜歡空有地位的女人,可隻因為她是妾,這些人一個個就都敢看不起她。蘇煙把目光落在了郡主下首太傅家的公子那桌上,當年的探花郎今日最年輕的閣臣陳櫟川也娶妻了,當時鬨得也很大,他娶的是投奔陳家家道中落的表小姐林顰兒。

站在上首的蘇煙一看過來,林顰兒就注意到了。她不作任何反應,依然如常坐在自家夫君旁邊,隻是嘴角抽了抽。任誰總被人跟一個妾放在一起提起來都不會高興的,林顰兒能詩擅書,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居然就有人把蘇煙和她放在一起來比。她雖母家沒人了,但好歹也是從小嬌養的千金小姐,雖生的嫋嫋娜娜,但打小是像男孩子一樣開蒙的,就是跟陳櫟川比詩書她都是要贏的,最是心高氣傲,尤其是父母死後投奔外祖陳家,寄人籬下,更是愈發敏感。哪裡能受得住人家總把她跟一個妾放在一起說。

但偏偏,蘇煙仿佛就跟她比上了,她在詩會上詠了蘭花,隔日蘇煙詠蘭花的詩就會流出來。她在聚會上摹寫了《蘭亭集序》,第二日準有蘇煙寫的《蘭亭集序》流出來.....

這幾年如此種種,就沒有消停的時候,氣得林顰兒這兩年寫的詩都是隻給陳櫟川看過就燒了。就這樣還是有什麼她和蘇煙是京城才女中的雙殊這樣的說法,氣得她心口疼。

果然張瑾瑜一張嘴就是衝林顰兒道:“從來隻聽說咱們京城雙殊的才氣,今天可算是能親見了。林夫人可不能搞文人相輕那套,同為女子,又都是大才女,都相知相惜才是。蘇娘子剛剛還跟我說,她仰慕林夫人的很呢。”

這句話一出,就見謝嘉儀、陳音笙和林顰兒同步翻了個差不多的白眼。陳音笙剛剛已經低聲跟郡主科普了這京城雙殊的事兒,“其實還不是宋子明跟我弟弟彆苗頭。早些年我弟弟算是把宋子明徹底踩下去了,他走不了入閣拜相的路,又知道得罪了你,轉頭去走言官的路,但還處處跟我弟弟比著呢。”官場失意,他還要爭那個士林文人領袖的位置。

陳櫟川聞言冷笑了一聲,他本來才不稀罕什麼文人領袖,可宋子明不該為了抬他那個妾拉扯他的夫人。如今抱上了英國公府的臭腳,捧上了太後,就覺得自己能起來了.....陳櫟川衝上首看了一眼,可惜,他們郡主回來了。一棒子,就能給他們都打下去。

上頭張瑾瑜還在儀態萬千地笑著,拉著蘇煙的手對林顰兒道:“如今我就給蘇娘子做個主,讓她加入林夫人的蘭花詩社。”說著含笑看著林顰兒道:“剛剛太後也說呢,你那個詩社辦得好,說是讓蘇娘子進去兩日見識見識,就知道這人外有人的道理了。”嘴裡打趣的是蘇煙,可在場個個是人精,誰能聽不出來這是搬出來太後為蘇煙撐腰,壓著林顰兒點頭呢。

一時間場麵更靜了。

錢瑩瑩小心翼翼放下酒杯的聲音,在這樣的安靜下都仿佛清晰可聞。

林顰兒努力控製自己露出得體的笑容,但她的臉卻已經微微發紅,那個“不合適”就在舌尖上,可卻怎麼都說不出來。她母家沒人,嫁入太傅府本就艱難,下頭多少妯娌婆子都等著看她的笑話,她更不能給太傅府惹禍,得罪了這個國公府的義女和她身後的太後。

彆人遞過來的這一巴掌,她隻能伸過臉去接下來,誰叫她沒有能撐腰的娘家人。這一刻,屈辱和身世之傷,一齊湧上來。她伸手死死按住想要為她說話的夫君,這本來就是女人之間的事情,表哥一說話,連表哥都被蘇煙這樣一個人拖進去了,轉頭就會被那些公子文人酒後拿來取笑。

陳音笙著急,壓著聲音道:“郡主,我的好郡主,人家都給姓蘇的做主了,你倒是也給我弟媳婦做個主呀。”

宴席此時本就靜,陳音笙壓著的聲音又有些沒壓住,這句話就落在了在場不少人的耳朵裡。旁邊的林顰兒唰一下就看向了上首的青衫郡主,她知道這就是大胤赫赫有名的坤儀郡主,她嫁過來的時候,郡主早已經不在京城。今天,是她第一次見到郡主本人。

她嘴唇動了動,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麼。她總覺得,自己跟郡主是有淵源的,先還在娘家的時候,是郡主幫他們避過了天災。郡主對他們這些南邊來的人,不止是郡主那麼簡單,還是救星,是依靠。

場麵愈發安靜了。

就見郡主鬆開了手中酒杯,坐直了身子道:“好,我也給林夫人做個主。”說著一敲桌子,身後如意上前聽令,眾人就聽坤儀郡主道:“來人,把這個妾叉出去。”

眾人:.....

林顰兒愣愣轉頭看向漲紅了臉的蘇煙。

就聽他們的坤儀郡主說:“好好的樊華園宴會,怎麼連妾之流都能進來了?誥命夫人們的臉麵還要不要了,我堂堂郡主的臉麵還要不要了?本郡主好些年沒進京城了,如今已經亂到正室夫人要跟妾室坐在一起把酒言歡了嗎?還要做什麼詩的乾的,想做詩找你自己圈子裡的小姐妹玩去,拉扯人家林夫人做什麼!”

“人家那是蘭花詩社,不是小星詩社,想漲見識自己找地方漲去!”妻為月,妾為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