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98章(2 / 2)

吉祥隻得換了話來勸:“陛下自己還沒好呢,郡主身子又嬌貴,再過了病氣,郡主又怕吃藥——”

果然這樣一說,陛下就改了主意,讓他速去。

吉祥出了養心殿才長長出了口氣,陛下一時間改了三次主意,這對於乾綱獨斷的陛下來說是從來沒有過的,還有那句聞之驚心的“皇後”,隻怕這前朝後宮又要再起波瀾。

哪知道這個時辰,居然還能看到持著燈籠同樣往海棠宮去的人。打頭一人,卻正是柳嬤嬤。吉祥一愣,笑嘻嘻往前:“這麼晚了,眼看快人定時分了,嬤嬤怎還出來了?”

柳嬤嬤一看是吉祥,心裡也覺不好,也是笑道:“你這猴精,怎麼也出來了?陛下這是醒過來了,也不見人去壽康宮報。”

“陛下不是怕擾著太後老人家安眠嘛,特特吩咐明日再回。”

兩人說著話卻都是朝海棠宮去的,吉祥既已確定陛下心意,就不能不多問一句“太後娘娘這是有什麼旨意,怎麼勞動柳嬤嬤漏夜親來?”

此時一行人已經到了海棠宮外,柳嬤嬤讓人上前叩門,這才轉頭對吉祥道:“郡主竟因一己之身,縱興忘情致陛下落水,此乃禍國妖姬之兆,太後主後宮,斷然容不下這等禍水行徑。隻是公公也知道,坤儀郡主架子大,壽康宮已經是兩宣旨意,讓郡主跪陳己罪,但海棠宮居然拒不接旨,老奴隻好親自帶著太後懿旨來了。”說著,柳嬤嬤輕蔑地看著這世間最是富貴榮華的海棠宮,“饒是郡主再了不得,也大不過咱們壽康宮,大不過國法家規!”

話隻聽到一半吉祥就已經心驚,什麼“禍國”“禍水”,連“妖姬”“媚上”都出來了,最後竟然定性到“國法家規”。這,皇宮女子都是為了服侍陛下存在的,但祖宗有訓,無論妃嬪宮人,決不能讓帝王縱情傷身,一旦有違,後宮之主無論是太後還是皇後都有權處置。輕則罰,重則處死。

他倒不擔心郡主受罰,如今大胤誰人不知王朝福星,兩代戰神一為其父一為其夫,先帝親加封輔國,親賜封號坤儀的郡主,這是誰也難動的。隻是壽康宮這樣大的動靜,竟然連夜三宣懿旨,所圖自然不是真的能罰到郡主,而是鬨大動靜,一個頂著“禍國媚上”的女子,怎堪為後,更不要說郡主還是二嫁之身,封後之路本就艱難。

吉祥上前攔阻,強笑道:“嬤嬤不妨等等,陛下差奴才前來給郡主問安的。”無論如何,不能落實了三宣懿旨的事實。

柳嬤嬤皮笑肉不笑:“公公可要想清楚,這是欲拿陛下壓老奴?”話是這樣說,可背後意思是問吉祥這是拿陛下壓太後。

吉祥語塞,陛下純孝,自然不能。

眼看著壽康宮人叩不開海棠宮門,柳嬤嬤就要直接對著宮門三宣懿旨,這時候一道低沉的嗓音傳來:“夜深了,嬤嬤該回去伺候太後安寢了。”

聚攏在海棠宮前的眾人聞言都是一驚,誰也沒有想到下午還高燒不醒的陛下,此時竟然出現在海棠宮外。

身體先於意識,眾人呼啦跪倒一片。

秋冬相交的黑沉沉的夜裡,石板地麵一片刺骨冰涼,但是跪在那裡的宮人們隻覺心中更寒。帝王越是一言不發,壽康宮人越是膽寒。

陛下麵色蒼白,連唇都是白的,整個人都透著虛弱,玄色披風被夜間北風吹得獵獵作響。他不看跪在地下的一眾人,隻是定定看著海棠宮門,眼眸漆黑莫測。

陛下始終緘默,甚至也不吩咐人上前叩門。就在眾人以為莫不是要這麼一直跪下去的時候,陛下才開口道:“嬤嬤回去告訴母後,朕主意已定。”

柳嬤嬤不敢抬頭,卻也不知陛下到底打定了什麼主意,隻覺心慌,知道必然是會觸怒太後的主意。

就聽建曌帝一字一句堅定道:

“朕,欲以坤儀郡主為後。”

柳嬤嬤緊繃的臉一下子整個都被錯愕和惶恐擊垮,這是太後最不願看到的事兒!陛下竟然——,她爬跪向前淒聲道:“陛下三思,陛下三思!萬萬不可啊陛下!”

其他人都把額頭老老實實抵在地麵上,這是壽康宮與陛下交鋒,他們可不敢有任何動靜,這樣時候任何聲響都可能被卷入其中,成為被波及的渣子。

陛下的聲音很輕卻無比清晰:“三思?告訴母後,朕已經思了半生了。”說著提高了聲音:“嬤嬤是太後身邊的老人,也是看著朕長大的人,朕給你尊重,但嬤嬤再多言,朕——必會讓你再也說不出話來。”明明沒什麼起伏的聲音,偏偏落在眾人耳中如雷轟電掣。

柳嬤嬤一下子癱倒在地,驚恐讓她整個人都抖得扶不起來。

她腦子一下子清醒了,這不是當年那個悶聲不吭的小殿下了,這是執掌大胤江山近十年的建曌帝!帝王一怒,彆說他們這等人,隻怕就是太後,也不似當年,能彈壓住的。

“還不去?你等要惹太後動怒,朕必會挨個治罪。”帝王的聲音淡漠而冰冷,壽康宮人伏地叩頭,攙著依然癱軟的柳嬤嬤回壽康宮了。

隻剩下養心殿的宮人陪著陛下在寒風中站著。

“陛下?”吉祥不得不開口,陛下畢竟是龍體才有好轉,可不能再有差池。

徐士行握住披風一側的手攥緊道:

“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