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張瑾瑜來跟他討要了。
徐士行不再看下麵跪著的人,隻淡聲道:“你先出去。”
張瑾瑜帶著丫頭走出養心殿的時候,在殿前正好遇到了同樣帶著宮人前來的大胤皇後謝嘉儀,她低頭行了禮,抬頭的時候卻衝謝嘉儀笑了。
這笑——
謝嘉儀看著陰沉沉的天空下,整個人愈發陰沉的張瑾瑜,再配上這陰沉的笑。她抬頭環顧這個高牆聳立的宮城,這是又快要逼瘋一個吧。
“以後彆這樣笑了,怪嚇人的,還倒胃口。”謝嘉儀淡聲道,她不是借故打擊人,她是說實話。十年前的張瑾瑜雖然人不怎麼樣,但至少笑起來還是純良得很的。怎麼,歲月這把刀,已經把她削成這樣了嗎?
旁邊采星也就是不知皇後在想什麼,要知道,肯定會告訴皇後:主要還是您削的。她看著鳴佩的笑,也覺得陰森森的,就跟要變身一樣。
“娘娘要是連臣女這笑都容不下,隻怕以後胃口都好不了了。”張瑾瑜陰沉沉地回。
謝嘉儀覺得離著這個不近的距離,都被張瑾瑜這自信給扇到了。這是篤定自己能封妃,還特麼是貴妃。
謝嘉儀笑了。
謝嘉儀的笑讓信心滿滿的張瑾瑜一下子寒毛都起來了,她的笑太張揚太肆意,明明是個北地來的帶著孩子的寡婦,當了皇後正該感恩戴德好好經營著,可她偏偏還是一個笑就能給人張牙舞爪,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感覺。
“你呀,今生一個嬪到頂了。”陛下的苦衷不能不顧,但她要是讓張瑾瑜再坐穩了這個貴妃,她這個皇後還當個什麼勁兒,不如帶著兒子出宮討生活算了。
至少在宮外在北地,不管能活多久,都是暢快的。
謝嘉儀最後瞥了張瑾瑜一眼,冷笑一聲帶著人往養心殿書房去了。
一進書房,謝嘉儀就開門見山:“陛下,我不同意。”
吉祥趕緊帶著伺候的宮人下去,輕輕把書房門掩了,自個兒跟采星兩個人守著門。
徐士行一滯,看她昂著臉斬釘截鐵的樣子,他欲說些什麼,可終於還是輕歎口氣,上前伸手拉她在榻上坐了:“急什麼,坐了一路輦,冷著了吧。”說著把茶水塞到她手裡。
謝嘉儀也並不擰著,先喝了兩口茶,感覺肚子裡舒服一些,接著道:“太後娘娘宮裡不是已經搜羅了好些女孩子,封,都封。但這個人,我膈應,彆說貴妃,妃也不行。”給她個嬪,就是她這個做皇後的給足了陛下顏麵,之後那人再敢動,先帝“不得晉位”的明示她非得給按得死死的。而這個嬪位,她給了就是她皇後的大氣,隻怕太後和張瑾瑜都不會要,這要應承下來王家的女兒臉麵可都跟著下來了。
徐士行凝視著她:“你倒願意讓這些人入後宮了?”
“不願意能怎麼著,天天挨罵的皇後我也當夠了。”
這話謝嘉儀說得平靜,可眼中就是帶出了委屈,看得徐士行心軟,輕輕捏著她的手道:“你是咱們大胤的皇後,誰敢罵你!”
還誰敢?謝嘉儀心道曾經罵她都成一種潮流了,忠臣清流不罵皇後那就是畏懼皇權,那就是不敢直言。罵了皇後,就不是清流也清流了。
但她要辦正事,她直接看向徐士行道:“進宮,行。但是彆的,不行!”
徐士行好笑地瞧了她一眼:“彆的什麼不行,你倒是說明白。”
“你不明白?”謝嘉儀這會兒可沒心情應付人,這話問得殺氣騰騰,來勢洶洶。
徐士行立即道:“我明白。”
門口全副精神守門的吉祥:.....好久沒見過陛下認慫了,還這樣快.....他瞄了一眼旁邊的采星,人家安安穩穩一點不帶緊張的。
徐士行把人拉到懷裡,低聲道:“昭昭,答應你的話我一直記著呢。你為什麼不信我。”
徐士行感覺到懷裡的人一顫,慢慢道:“我信過。”一心一意的信過。
他還以為謝嘉儀這話還是為了曾經隱瞞鳴佩身份的事兒,以及太後竟給她下了合歡.....徐士行想,不怪昭昭,她在宮裡除了先帝,曾經就是東宮和長春宮,可最信任的人偏偏都騙了她。他收緊了懷抱,沉聲道:“昭昭,答應你的事我都會做到。”
謝嘉儀及笄那年就說過,她隻嫁能許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人。那時十五歲的謝嘉儀笑得那樣驕傲,她說,太子哥哥要是不能,她就是再喜歡也不會要的。
謝嘉儀聽到徐士行的話,許久沒有說話。
徐士行沒有等來謝嘉儀對此的回應,她沒有再說她信還是不信。可是徐士行想,他應了她,他就會做到。不能輸,不能哭,不能有欲望。可是,他後來還是有了欲望。他的懷中是他這黑暗一生中,唯一想要的,是他僅有的想望。
他抱緊她,問的還是:“昭昭,你是不是不信我?”
可謝嘉儀答的卻是:“張瑾瑜,不能為妃,陛下是應了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