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謝嘉儀的話還沒說完,徐士行就聽到她的皇後難得吞吐了一些:“有件事不知當不當說——”
能讓謝嘉儀都吞吞吐吐的事兒得是多麼不當說的事兒,徐士行立即腦中就翁一聲響了警惕,他望著她道:“也許,不當說。”
“你說得對,這事兒確實難說。”謝嘉儀似乎為難得更厲害了。
徐士行雖然納悶到底是什麼事兒,可他太了解謝嘉儀了,他偏偏就不問。可千萬不能問,他抬手拿過一旁的折子,倚著炕桌裝作看得認真。
就聽到謝嘉儀停了一一會兒,又吞吞吐吐道:“可我覺得還是得說一下。”
徐士行:他就知道。他從折子上抬眼,看著她。
“我是這麼想的,”謝嘉儀斟酌著字句。
徐士行一看她這樣子,心裡就知絕不是什麼好話。
“下午那些姑娘們要來我宮中坐坐。”謝嘉儀邊說邊看徐士行反應,徐士行不給她任何反應,倒是要聽聽她打算乾什麼,居然讓他這個無法無天的皇後都遲疑凝重起來了。
“我是這樣想的,”謝嘉儀不覺又重複了這句,還避開了徐士行看過來的視線,這讓徐士行覺得愈發不妙,他輕輕摩挲著大拇指上新換上的羊脂玉扳指,眼睛隻管盯著她看。
“是這樣的。”謝嘉儀覷了覷徐士行神色,揣摩著自己要說的話。
“我想跟她們說,”謝嘉儀好似一下子對折子上的紋路產生了興趣,看得仔細,嘴裡繼續說道,“陛下身體不太好,不愛來後宮,嗯可能就是不太.....希望她們能明白。”該退的早點知難而退,不然到時候開了這個口子,壽康宮太後跟泰寧侯老夫人似的,給她整上一後宮的鶯鶯燕燕,天天來煩她,她還得每個都盯著,她盯得過來嗎?如果這麼暗示,她覺得這些貴女們總不會還像現在這麼拚,非要進宮來守活寡吧,在外麵找個青年才俊嫁了做正妻,不好嘛。
謝嘉儀無比輕柔委婉的話說完,整個禦書房陷入了一陣落針可聞的沉默。
謝嘉儀更是認真研究炕桌的木頭紋理了,這是檀香木的吧這.....
“昭昭。”徐士行的聲音溫柔地讓謝嘉儀打了個寒顫,她覺得比她預估得還不妙呢。所謂英雄,就是該低頭時趕緊低頭,這是謝嘉儀無數座右銘中的又一個,她立即甜笑:“陛下是不是覺得這樣說不太好?我也覺得不好來著,我就是太想為陛下分憂了,到時候烏泱泱一堆,陛下煩我也煩——”主要是她煩,她怕看不住。
在徐士行翹起的嘴角中,在他帶著冷意的視線中,謝嘉儀有些說不下去了,她索性耍賴:“我就這麼一說,這不是問陛下的意思嗎?想主意唄,我又不是諸葛孔明一想就是一個好主意,總是無數個爛主意才能出一個好主意,陛下說是不是?”
看對方臉色還是沒有任何變化,謝嘉儀抿了抿唇,“陛下,你答應我的是不是都還算數?”彆真把人惹生氣了,這人以前答應的都不算了,那她就得考慮收拾收拾帶著兒子回北地了。
時隔這樣多年,她的所思所想,有些徐士行怎麼都不懂了。例如,他不懂她某些時候,看著某處突然的沉默。例如,他不懂她聽到某些話,突然浮現的恍惚而悲愴的笑。
可有些,他還是一眼就把她看了個明明白白。例如,她這個皇後做的竟然這樣不安心,好像隨時都要做好自保的準備。徐士行知道,是太後的合歡害了她也嚇到她,是他曾經的欺騙傷到她。可是,他對她的承諾,從來如是,她為何還這樣不安。
看著這樣的謝嘉儀,徐士行是又恨又憐。真想把她這個人連同她內裡的靈魂,都摟在懷裡,摟在他的心裡,讓她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她輕抿的唇角,摳弄著炕桌下雕花紋的手,都讓他的心又酸又痛。
他看著她,慢慢道:“就這樣說吧,朕覺得皇後的主意,甚好。”
她驟然抬起的視線,撞上了他的。謝嘉儀的樣子,讓徐士行那顆酸澀的心舒服了一些,他嘴角露出一絲笑,輕聲問她:“這樣,你高興些嗎?”
謝嘉儀愣愣點了點頭。這樣,會省去她很多麻煩。她把話放在那裡,還選擇進來博富貴的小姑娘們,如果敢打這養心殿的主意,就彆怪她這個皇後下重手了。
“那,你能到朕的懷裡來嗎?”徐士行心酸地想,昭昭一次都沒有主動過。
看著慢慢靠過來的謝嘉儀,他對自己說,至少這次是她主動靠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