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黑手黨的規則(2 / 2)

整個艙底,兩個大木頭籠子,另外一個籠子裡的人都被賣完了,他這個籠子裡的人也漸漸變少。

環境原本就很惡劣,現在浸了水,船體縫隙裡滲進的鐵味和黴菌發酵的酸味混在一起,令人難以忍受。

人販子隻想趕緊把他們賣出去換錢,一天不見得能給一頓飯,好在小男孩輾轉被賣多年,根本沒有體會過幾天正常日子,身體早已適應了饑餓和寒冷。

常年不見天日讓他變得瘦小而蒼白,晚上貓一樣地蜷縮在角落,臉貼著冰涼的船板,睜著眼睛連覺都不敢睡。

直到這個籠子裡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有人解開了鎖,大概是因為賺了錢,這人宿醉回來滿身酒氣,指著他,語帶輕蔑地開始嘮叨:“今天終於把你個壓貨賣出去了,女的都好賣,搶手貨,胸大屁股大的更好使,男人們有手有腳也能乾活搬貨,實在不行看個家,就你這年紀不上不下的,都沒多少人要!”

“今天終於遇到一個冤大頭,是個癖好獨特的肥老板,你等會過去表現好一點,也彆幾天就被弄死了,到時候彆人說我這邊的貨不經用,聽到沒!”

那小男孩還是蹲在角落,沒抬頭也沒說話,人販子被他這態度激怒了,上前幾步就要扇他巴掌,卻沒想到那瘦不拉幾的孩子倏然抬起手臂,拿起什麼東西狠狠地紮進了他的眼睛。

鮮血和疼痛,人販子慘叫一聲:“啊!!”

插進他眼睛的就是那根特地磨尖一端的木條,那鮮血嘩啦啦地從眼眶裡流出,小男孩猛地推開他,從籠子口跑出去了!

他跑得腿腳發軟,身體變重,喉嚨被沙子磨過一樣乾啞,他看到了一瓶果汁,囫圇喝下去,酸酸甜甜,這次他第一次嘗到橘子的味道。

身後又有腳步聲響起,小男孩把桌子上的酒瓶全部掀翻在地,打火機哢嚓一聲點燃,他鬆了手。

烈焰直衝上天,乾燥而溫暖,頃刻間火勢已無法被撲滅,這船上僅剩的幾個人紛紛跳海求生,小男孩也跳了。

他喝了好幾口海水,又差點被不小心吞進喉嚨裡的海帶嗆死,遊到最後精疲力竭了,看著不遠處反著暗光的沙灘,他昏沉地閉上眼。

但是海浪還是把他推到了岸邊,他醒過來,不停咳嗽,胃裡肺裡的水也跟著一起抖,發不出太大聲音,隻有氣音。

小男孩傷痕累累地趴在沙灘上,冷、餓、鞭傷感染、海水還在不斷上漲,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勉強撐起眼皮,他無力地喘息,那張臉經由海水衝刷,白得觸目驚心,不遠處的輪船在熊熊燃燒,橘紅色的光映在他的鼻尖。

沒過多久,耳邊傳來踩沙的聲音,漸近,在他朦朧的視線裡,一道黑色的人影蹲在了自己麵前,隨後是溫和的嗓音:“小孩子,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你叫什麼?”

小男孩經曆了數年的漂泊,在這一刻,瀕死感掐住了喉嚨,他啞著聲音,氣短道:“......凡......涼.....”

之後,黑漆花的老大團長身邊就多了一個十一歲的小男孩,不少人知道他是撿過來的,但沒有明說,也沒有刻意去探究。

凡涼大多數時間都跟在團長身邊,團長不在,他就一個人站在會所的角落,戴著兜帽,隻露出半張蒼白的臉,不惹人親近。

黑漆花的人看著他從一個瘦弱男孩長成一個高挺少年,營養補回來了,胳膊和腿都練得勻稱漂亮,平時做事也是乾脆利落,動作快得讓人心悸。

在他第一次用腿踢折了一根鋼管後,黑漆花上上下下的人開始對這個少年唯命是從。

這時凡涼十六歲,還是不怎麼愛說話,那狹長眼睛的魅力已經初現端倪——海濱的女人們都想包養他,男人中也有不少人對他抱有一些瘋狂的念頭。

但毫無意外,所有敢下手的人,都被這涼戾少年一腳踢斷了骨頭。

這一天凡涼跟著團長來到白藏的酒店,大廳寬敞,他挑了一個角落,穿著衛衣帶著兜帽靠在牆上,身形單薄,目光垂落在自己的手指上。

酒店裡來來往往的都是白藏的人,他們看到那張年輕到近乎青澀的臉,再想到這少年令人膽寒的實力,咽下口水之後,不由自主地走遠了一點。

黑漆花是海濱的第一大黑手黨勢力,白藏僅次於這個地頭蛇,東邊有一家鋼廠,西邊有一家化肥廠,一直辦得紅紅火火,但是最近一年卻被黑漆花發展起來的港口貿易不停打壓,海濱地產行業已經飽和,鋼材供過於求,生意慘淡,不少工人離廠去做港口的搬運工,而黑漆花從外地運過來的化肥也是物美價廉,一度把白藏的化肥廠弄破產。

於是今天,白藏的老大——鼇頭,一個倨傲自大、看不得彆人比自己過得好的男人,一反常態、盛情邀約團長過來這邊尋求合作,看看能不能有個兩全的辦法。

進了酒店大門,往右看,一張實木長桌旁邊放著十幾張椅子,長桌上壘著一套青花瓷茶具,龍紋小香爐裡飄出一縷細煙。

有幾個黑漆花的小弟們守在一旁,小聲議論。

“這哪裡是要合作,鼇頭那個家夥肯定不懷好意。”

“上次他憋著氣沒砸了我們的場子,估計正窩著火,想要算賬了。”

“團長這次就不應該來,誰要跟他們合.......”

他們的聲音被一道杯蓋相撞的響聲打斷,一個美婦坐在餐桌邊,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裹緊自己上身的白色開衫,對他們盈盈一笑:“團長的想法,我們就不要猜測了。”

她嘴角勾起的幅度恰到好處,風情而不浪蕩,年近四十歲,眉眼依然昳麗,有一種在歲月這壇酒裡越浸越香的餘韻,煙青色的旗袍上帶著書香氣,旁人倒也能從這副裝扮中琢磨出團長寵愛這位情婦的原因。

黑漆花的小弟們低頭,閉上了嘴。

這美婦眼波流轉,大膽地向靠在角落裡的少年招了招手,柔聲道:“你彆一個人在那裡站著,過來坐。”

凡涼沒動,看著她繼續招手,才放下腿,步伐沉快地走了過來,坐在了她旁邊,他雙手還插在口袋裡,沒有扭頭看她的打算。

美婦打量他,但是目光很有分寸,半響,她帶著溫柔的笑意、輕輕感歎道:“美貌和年紀,真是一種資本。”

少年的臉有點清瘦,再長開一點,那鋪麵而去的冷意就能凍死不少人,他沒有搭理她,畢竟一般人不會有這種無聊的念頭。

美婦繼續望著他,目光從那直挺的鼻梁滑過,猶如凝視著一尊藝術品:“你就沒有想過利用它們,為自己換取一些利益嗎?”

凡涼聽懂了,他冷聲說:“我不需要。”

那美婦一笑,柔情四溢。

“如果不是被團長撿走,你這個年紀,現在應該念高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