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涼與熱(2 / 2)

他停止敲擊,瘦長精致的手指把監聽器從杯子裡取出來,還帶著水漬的食指和中指夾著那枚圓片放在貪燁旁邊。

“爆炸的時候我看到了,放在其他地方的監聽器應該已經被你銷毀了,不過麻子他們沒把我房間裡的房卡給你,所以你沒能拿回去這個,現在我親自還給你還給。”

這真是漫長的一秒,貪燁斂回笑意,伸手拿回那濕透報廢的監聽器。

再開口說話時,聲音已經明顯有了某種防備的冷,夜光燈光打在他的側臉上,他捏碎了掌心的東西。

“看來但是還真應該讓他們把房卡給我,不然就不用你這麼費心了。看來我做事還是不夠周到,滿是破綻。”

他繼續用原來的姿勢坐著,頭腦思緒一片混亂,就在這種極端中獲得了某種令人恐怖的冷靜,他望過去,神情帶著試探:“不揪我領子?不向我開槍?”

凡涼放下支著頭的那隻手,竟然真的沒做出什麼偏激的行為,回複了他:“慢慢來,不著急。”

這簡直就是一種遲到的淩遲,貪燁心裡凜然一動,渾身緊繃之時就感覺有一絲涼意襲上了右手手背。

他側首一看,隻看見這人把搭在了自己的手背上,他手原本就撐在那保險箱上,現在正被冰冷修長的手不由分說地撥開再虎口翻開,那手心才剛被烈火灼燒,大片大片的赤紅一下子顯露出來,血和肉模糊在一起,看起來駭人又狼狽。

貪燁的手也是筋骨突出、指節分明,現在被人這麼一碰,手腕都發麻微抖了一下,身體變得有些僵硬,目光怔了一下,他實在是不知道麵前這人想要做什麼,隻能不動聲色見招拆招:“這麼喜歡直接上手?你這個癖好可不太可取。”

凡涼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他甚至連目光都沒有從那些傷疤上移開:“燒成這樣,剛才你去後船了?”

現在情況十分詭異,這兩人雖然看起來一片和諧,但是暗地裡都是含刀帶槍、波濤洶湧,隻需要一點小火星子就能慘烈爆發。

但是兩人都不約而同地跳過了關鍵,或許隻有貪燁跳過了,凡涼還要慢慢來。

握在手上的觸感很明顯,一如當時在熱烈的擂台、昏暗的車內,亦或是在奴隸市場,凡涼搭在自己脖頸上時。

貪燁突然想到,其實這人是救過自己的,不止一次。

他順著應了一聲:“嗯。”

“回到最初的問題,來黑漆花的理由?”

凡涼沒拿開自己的手,也似乎沒覺得拉著彆人的手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他冷淡地拋出了正題。

貪燁直視著他的眼睛:“黑漆花的勢力幾乎霸占整個海濱,加入其中百利無害,很有前途。”

這是一個H市三流子們公認的滿分答案,畢竟加入黑漆花對於在海濱的黑手黨人來說,是某種榮耀,是邁向有權有勢的重要台階。

但是凡涼對於這種標準回答不屑一顧,他的手驟然收緊,堅硬的骨節抵上赤紅的掌心,有幾絲稠紅的血滴下。

貪燁吸了一口涼氣,掌心的劇痛讓他眼前一片模糊,胳膊微微發抖。

兩人之間繃得很緊的一根弦斷了——溫熱的血撞上了冰冷的肌膚。

凡涼還是維持著原來的閒散的姿態,坐著的身形利落,長腿疊著。

皮相精致,那雙漂亮而鋒利眼睛足以被注視的人魂不守舍。

此刻他眼神充滿著涼意,戾氣被發泄在了抓著彆人的那隻手上,垂下去的眼神冷淡,好像他隻是在玩弄什麼不值一提的東西,打發打發無聊的時間。

“沒時間聽你繞圈子,說點真話。”

貪燁用更大的力度反握住他的手,血流在鐵皮上彙成小小一窪,但是他仿佛分毫感覺不到疼一樣。用炙熱而清明的眼神對上凡涼,嗓音低而啞,緩緩地卻很堅定:“我說的是真話,你還想聽什麼?”

凡涼的手被他緊緊地攥在自己掌心,血從指縫滲出來一點,正難以察覺地微微顫抖著。

他們兩個人身後的巨大甲板上間或有喧鬨人聲傳來,構成他們兩個人鮮明的背景底色。襯托得這裡一片詭異的安靜,連黑漆花的手下都遠遠地停留,並不敢對這邊的情況給予過多的關注。

“這半個月來,你似乎在黑漆花內部活躍,特彆是和下屬們關係處理得很好,這麼費儘心機的打理好關係,貪燁,你想要做什麼?”

凡涼靠近了他一點,似乎是從他隱忍的神色中窺見了某種東西,那手還是任由他握著,像是在進行某種緩慢、殘忍的處罰。

貪燁胸口猛地劃過一抹鮮明的情緒——他果然看到了,這麼多天來他和麻子他們打成一片,各種給煙給酒的變相討好,處心積慮地帶上一副又一副的麵具。

他攥著凡涼溫度冰冷的手,隱約有點硌的疼,掌心的灼傷燙熱無比,感覺自己心跳得飛快,不知道是因為失血還是什麼。

好在他反應飛快,微低了一下頭,沉著聲音:“我剛來海濱,就算有幸當上你們的乾部,心裡也清楚彆人給的麵子有幾分是給我的,又有幾分是給黑漆花的。而且我沒權沒勢又沒錢,沒辦法和你還有詩人他們相提並論,又不能討好你,難道還不能討好彆人來讓我在海濱紮根更深嗎?”

這番話說得十分誠懇,語氣沉著藏著某種很深很深的情緒,眼睛裡閃動的複雜情緒很難看出是假的,活脫脫把一個野心勃勃但是迫於形勢忍辱負重的形象給立起來了。

貪燁沒想到凡涼這些天能把他的所作所為都儘收眼底,看完了他半個月的東奔西走後,還能不動聲色地和自己相處這麼久,沒露出任何一點風聲。

他重新抬頭,看到凡涼看過來的帶著審視的目光,聽見這人問:“為什麼不能討好我?”

貪燁眼皮狂跳,他飛速地瞥了一樣兩人糾纏交握的雙手,無可奈何地笑了笑,但嘴角又因為掌心突然傳來的劇痛而抽了一下:“你現在讓我這麼生不如死,還問為什麼?”

他的潛台詞很明顯——討好你的下場隻有一個,那就是死得更慘。

凡涼冷笑一聲,之後他們兩個都沒說話,貪燁知道自己沉默是因為在觀望,而他說不清麵前人、這個在海濱深不可測的頭號乾部在想什麼。直到那薄唇再吐出一句審問:“那你怎麼解釋裝監聽器這事?”

監聽器三個幾乎不帶任何語氣的字眼,活生生能把人釘死在原地,堵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