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指揮著把傷員抬上來，往這邊看了一眼，剛準備開口詢問，就聽見那邊又響起一陣水聲。
貪燁剛出水麵，精致的遊艇地板就映入眼簾，再往上走幾步台階就能到遊艇下層的甲板，穿著黑色衣裝的黑漆花成員走來走去。
他撐著胳膊上了踏板，脫了已經被水泡廢的夾克，裡麵的濕透了的棉質背心貼在身上，一些優美緊致的身體線條顯露。他似乎也因為渾身濕透整個人顯得有點安靜，接過一個還不麵熟的手下遞過來的浴巾搭在肩上。
“貪哥，海上風大，用浴巾披著不容易感冒。”
貪燁道了聲謝，垂著眼往那邊走，那是唯一一處人少地方還挺大的甲板，邊上是條真皮座椅。
麻子本來看見他，臉上有了些活力，走過來開口：“貪哥......."
本來有一大堆事情要問要說，但是陪在凡涼身邊多年的直覺讓他在看到貪燁神情的時候住了口。他慎之又慎地瞅了眼剛剛從海裡爬上來的兩人臉色，好像都不太好，兩人之間有一種不太同於平常的詭異氛圍。
貪燁好似沒心情跟人搭話一樣經過了他，一下子坐在了真皮沙發上，深吸了一口氣。這真皮沙發也就能容納兩人坐，他這一坐，隔著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都能感覺凡涼身上潮濕的氣息。
凡涼用浴巾蓋著頭，隱約能看到個肩膀和背脊的輪廓，那張臉半遮半掩在浴巾下，隻能看到黑色碎發和筆挺的鼻梁。而貪燁的浴巾搭在肩膀上，胳膊撐在沙發扶手上，視線停在地麵，坐的這個位置隻需要稍微偏一下頭就可以看到身邊人。
但是他們兩個人都沒動，周圍活動著的黑漆花成員不時對他們兩位高級乾部投來好奇而探究的目光。
這兩個人就這麼維持著著某種詭異的安靜，而他們濕透的身上緩緩流下來的海水卻在沙發下彙聚、集成一窪.......在這被無限拉長的碰撞和寂靜中，貪燁突然想碰一下自己的唇，儘管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麼。
旁邊的人似乎是察覺到了他下意識的動作，很輕地嘖了一聲，然後在這漫長的沉默後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讓你多管閒事了嗎，管好你自己不就行了。”
貪燁第一個湧上心頭的想法是這人竟然沒理解為他要趁機占便宜，這是第一次這人準確地理解了他的企圖，一時間他心情複雜到不知道要做出什麼表情，隻能低下聲音：“你比我先進的水，水下沒看到你有反應，所以.......不好意思。”
中斷的話語是什麼，他們兩個人都心知肚明。所以擅自親了你，自作主張地給你渡了一口氣。兩個人上一秒還刀槍相對，下一秒卻在海下唇齒相貼。
凡涼掀開蓋在頭上的浴巾，露出來那張被水浸過的臉，黑色的睫毛被襯得格外明顯：“那我先捅死你，再跟你說一句不好意思，你能原諒我嗎？”
貪燁輕笑了一聲，這柔和的笑意好像衝淡了兩人之間的隔閡，他終於轉頭對上這人不帶感情的視線：“能啊，我當然能，我做鬼都原諒你。”
他這番見招拆招對凡涼來說似乎頗為受用，這人眼眸微動，閉上了眼，一副不想再追究的模樣：“閉嘴吧，太無聊了。”
貪燁鬼使神差地把目光停在他鼻梁下的薄唇上，臉上開始有了點血色，他開始用浴巾擦乾自己的頭發，半開玩笑繼續道：“我敢不原諒你嗎？如果剛剛不是你推的我，我現在可能已經變成海上野鬼了。”
凡涼繼續闔著眼睛，貪燁擦頭發的水滴濺在了他手上，他手指輕輕一動，最後不知道什麼原因也沒有發作。
詩人的視線在兩人之間遊走，最後也沒上前詢問情況，隻是向旁邊的人吩咐了一句，讓他們去準備兩個人的換洗衣服。經過剛剛在遊輪上的一番折騰，他身上倒是滴水未沾，比那邊坐著的兩個人要好上不少，隻是靠近能聞到從爆炸現場走出來的硝煙味，乾燥而枯焦。
對麵的巡警艦下飄出幾隻小型汽艇往即將沉沒的巨輪駛去，上麵荷槍實彈的警察正向這邊投來凝重的注視。而黑柱迎風站在遊艇的甲板上，臉龐硬朗，在地板上投下沉重漆黑的影子，他凜然回視，不見絲毫恐懼。
警艇繞過了這艘已經聚集了黑漆花第一梯隊乾部的遊艇，一心隻奔向遠處冒著火光的遊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