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黑色陰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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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燁徹底收回手,目光沉沉地看著沙鱷那張臉,問道:“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以前知道的都差不多死了,”沙鱷以為他不相信自己,念頭一轉,再抖出更多細節,“十年前的海濱沒有領頭的鎮壓,警局又他媽跟個初生羊崽一樣任人宰割,那個時候人販子偷渡奴隸來這邊賣的事還很常見,但凡涼是私跑出來的,後來他那艘偷渡船上就起火了,整艘船燒得連個架子都沒有了。”

“團長收留了他,他就成為那個老畢登的狗,五年前這些事還有不少人知道,現在也沒幾個人有膽子提了。”

沙鱷一陣齜牙咧嘴,又重重地抹了抹嘴,覺得馬桶蓋實在是太硬,坐得屁股疼。

貪燁回想起了他曾經在警局檔案裡看到的那些奴隸被救的照片,照片裡有男有女還有剛過十歲的孩子,一個個都瑟縮在角落,衣服破爛,滿臉臟汙,光著的腳被凍得發紫,望向鏡頭的眼神裡滿是恐懼和驚慌,這些人手上肩膀上還留有可怖鞭痕,臉上沾著血汙。

這些被虐待的痕跡帶著他記起了在奴隸市場裡凡涼那兀然茫然的神情,想必在那一刹那,他已無聲地被屬於過去的黑暗籠罩了。

貪燁繼續追問,聲線沒有一點起伏:“那五年前呢?他為什麼要殺鼇頭?”

沙鱷扭了扭他那肥碩的屁股,露出來的牙留著煙漬長久熏陶的暗黃,他張那張嘴但是後背又起了一陣涼意,多年積壓的恐懼讓他很難無縫銜接,最後他暴躁地一皺眉,嚷聲道:“還能為了誰,那個事逼團長啊,當年白藏化肥廠鋼廠搞得那麼紅火,黑漆花一來就用海外貿易把他們跟個小螞蟻一樣碾死了,白藏那鼇頭比我還狂,哢哢幾下就衝過去要對那個死老頭開槍,結果被旁邊守著的凡涼一把匕首插進了喉嚨,睜著眼睛就倒地了。”

他渾身一抖,好似在眼前又重現了那一場景——還未成年的涼薄少年利落地抄起了餐桌上的一把匕首,狠絕地插進了鼇頭的脖子,迸出來的血濺在他半張臉上,白和紅都十分明顯,從插入到抽出,那雙冷淡好看的眼睛連眨都沒眨一下。

而自己剛進門,手上還捧著用來討好鼇頭的珍藏雪茄套盒,結果人都還沒見著,正好親眼目睹了正主在自己麵前被刺死的這一幕。

血也濺在了他堆滿肥肉的脖子上,血是熱的,但他渾身卻涼透了。

好死不死,一抬頭,就看見那雙過於致命的少年眼睛,藏在帽衫下,掩映在黑色的碎發中。

還未成年的凡涼此時還沒有成為之後讓海濱又畏懼又垂涎的玉麵閻羅,他收回匕首,靜立在黑漆花頭目團長的身側。

而那位帶著氈帽的老人全程沒把視線轉過去哪怕一刻,他捏著青花瓷的杯蓋,在無儘的沉默中,低頭呷了一口茶。

而鼇頭那具慘不忍睹的屍體橫亙在兩人麵前,眼睛瞪得血紅,蒼白的嘴唇還在不停翕動。

如此鮮明刺激的一副畫麵驟然攤在初來海濱的暴發戶麵前,沙鱷腿軟著走了回去,夢裡夢外都是那雙染血的眼睛。

他本來隻是想討好鼇頭以換來白藏在海濱的庇護,結果鼇頭也死了,白藏也被吞並了,而他自然也不可能轉身去投靠黑漆花。

在那一天,沙鱷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黑手黨擁有對整個海濱的支配權,於是他成立了黃金沙作為保護自己的殼。

但是他現在身邊一個小弟也沒有,還被糾纏多年的心理陰影綁架到了廁所。

廁所,他想到這兩個字就想翻白眼,時隔五年,情況還是沒有任何改變!!

他跺了跺腳,把雪茄的料葉都給壓了出來,但是這樣也難消怒氣,他隻能瞪著貪燁:“現在你知道了吧,他不會手軟的,隻要有任何人敢和團長或者是黑漆花對著乾,他就會這麼決絕地出手,每天跟這麼一個空有一張臉但骨子裡冷血又無情的人相處,誰能保證他下一個想要殺的人不是你呢?識相點,趕緊來投奔我!”

貪燁背光而立,聽他話裡話外都是“快來跟我乾,我保證不會虧待你”的意思。

那張年輕英俊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也看不出什麼情緒,在沙鱷的注視中他淡淡開口:“跟著黑漆花乾沒前途還很凶險,但是跟著你乾,我恐怕會更沒前途。”

他好好打量了一下沙鱷坐在隔間的憋屈畫麵,這個海濱老三習慣了紙醉金迷、奢侈享樂的浮華生活,手底下的小弟都是從拳場、賭場這些充斥這暴力和欲望的場所招募的,所以黃金沙從上之下都彌漫著一種浮躁、粗俗、用暴力解決一切的風氣。

所以在黃金沙借高利/貸的人很難全手全腳地回去,紅燈區也成了他們今天抓住沙鱷的一張必然的網。

貪燁一手撐在門板上,俯身而下,輕聲說:“而且我一看再看,沙老板,你的處境可比你自己想得要危險多了。”

沙鱷一聽他這話,立刻就有點氣急敗壞,想要出拳,但是卻被人早有預料般地擒住了胳膊,男人手一轉,他就痛得直呼起來。

“看來你挖牆腳的功夫還有待精進,我也實在是沒那個膽量跟黑漆花作對,”貪燁甩開他的手,走向那邊的出口,想到了什麼般舉止自然地回頭,“另外雖然我先前一直在查,但是都一無所獲,謝謝你的情報,很及時。”

他一出洗手間,明顯感覺附近的目光都聚集在右側方的舞台上,準確地說是舞台最邊緣的一處欄杆。

凡涼已經把帽子放下了,戴著的藍牙耳機有一下沒一下地不停閃爍,而他正看著舞台下方的兩撥人。

砰得一聲槍響,讓不少人咬緊牙關,把腦袋抱得更緊了。

但是這一令人恐懼的動靜沒有止住貪燁的腳步,他停在凡涼身邊,那人明明在聚精會神在聽耳機,感覺到身邊來了人,竟意外地分出神看了他一眼,語氣無波:“詩人過來了,現在正麵對上警局,還在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