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頭頂玉冠的小娃娃也正好從一數到了一百,開始在周圍找起“貓”來。
“喵嗚喵嗚喵嗚——我們小恪躲好了嗎?我要開始抓你咯!”
徐景升起了性子,他不顧侍女的勸說,在花圃裡翻天覆地,就差連屋頂都爬了上去,連弟弟的小屋都給翻個底朝天,可愣是看不見他一根頭發。
好啊,躲得這麼厲害,我今天一定要抓住你!
徐景升心裡暗暗發誓,他掀起衣袖,紮緊腰帶,正準備再去前麵的假山群裡仔細搜尋時,突然被一個婆子打扮的人擋住了去路。
“大公子,夫人派人來說她不太舒服,希望您能馬上過去一趟。”
來人神色謙卑,明明是炎炎夏日,卻依舊穿著一件灰撲撲的薄絨馬褂,頭發雪白,眼眶凹陷,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那個病入膏肓之人。
“孔嬤嬤,娘親這是怎麼了!”
徐景升內心一揪,孔嬤嬤是他娘親宋韻的奶娘,自從當年嫁入徐府後,便一直伴隨其身邊,一步也未曾遠離,可謂之心腹。
孔嬤嬤沒有直接回話,隻是將剛才說的話,又翻來覆去說了一遍,“您還是親自去看看吧,夫人不像奴婢,不耐暑熱,這幾日進食也少了很多。”
“那應該去叫大夫,來給娘親看病啊!”
徐景升年紀雖尚小,但很懂得孝道。
他早早就清楚,自己的娘親在生下他的時候就已經傷了身子,其主要原因還是在小恪生母身上。
小恪的生母是沉香閣的韓姨娘,也是娘親當年的陪嫁丫鬟。
十年前,左諫議大夫之子徐伯程和給事中之女宋韻喜結連理。
四年後,多年無子的宋韻艱難懷孕。
消息都還沒公之於眾,當時還不是韓姨娘的韓清芷,就趁著徐伯程外出宴食醉酒回來後,不顧廉恥地爬上了他的床。
韓清芷得手之後,隱瞞了此事。
沒想到,一個多月後,韓清芷有孕,而這個孩子,就是徐恪己。
宋韻也因為這件事,當年和徐伯程鬨了好大一通矛盾,生下徐景升之後連身子骨都沒養好。
徐伯程好說歹說勸了好久,兩人這才和睦如初。
隻是從那以後,徐府就像是變了天,幸福的一家三口看似沒變,卻什麼都變了。
那憑空多出來的兩個“主人”,上至家主,下至奴仆,沒有一個人給過他們好臉色。
隻有徐景升,依舊願意和徐恪己玩。
他喜歡這個弟弟,無關他事。
思緒回籠,見孔嬤嬤又變成一巴掌打不出一個啞炮的樣子,徐景升沒有辦法。
他抬起頭,太陽也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落山了。
“可是小恪還不知道躲在哪個地方,等我去找他呢。”
“放心吧大少爺,老奴會派人去尋二少爺的。”
得了人的保證,徐景升斟酌了一下,決定還是先去趟宋韻那看看。
隻是沒想到,人去了之後,就看到宋韻好端端地側臥在貴妃榻上,慈睦的眉眼上滿是愛意。
談東談西,愣是談不到點子上。
等到第二天,徐景升再聽到弟弟的消息時,已經是他“天變受涼,高熱不斷”了。
徐恪己年幼無知,他的記憶隻停留在“藏貓”那天。
斷斷續續,虛虛實實。
他不知道自己在石縫中蹲了多久,隻記得天色漸漸變暗,忽冷忽熱,就像有個火爐在背後炙烤,而後又有人從頭上淋下一盆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