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60章(2 / 2)

“三弟上學時,弟媳獨自在家,卻遭一賊人私闖民宅,欲行匪事,幸而大理寺少卿談墨無意間在外路過,救了弟媳一命,可賊人卻早已逃之夭夭,待三弟回來時,差點就要天人永隔…”

講故事嘛,就是要適時誇大一點的。

徐時宴秉持著頭一天晚上自家夫人的諄諄教導,雖語氣平淡,但好在重要情節都到位了。

還沒說完,裴立弘立刻怒氣暴起,一把將茶杯摔回桌上,茶水浸濕了半邊案幾。

“豈有此理,還有王法嗎!那賊人抓住了沒有!馬上告訴開封府或大理寺,此人定要重重懲罰,以儆效尤!”

“聖上息怒。”雷霆震怒,豈是常人所能承擔。

徐時宴當即扣身,安撫道:“賊人身份已有眉目,但三弟年少心氣不定,又心疼夫人遭此劫難,於是便私自帶小廝將賊人套了麻袋,用武力出了惡氣。”

麻袋好啊,就是要套麻袋!

誒,等等——

麻袋?

裴立弘心頭一動,頓感熟悉,轉身走到龍案前,翻了翻桌麵上的折子,立馬拿起一本問:“你的新三弟,該不會就是那個將柳言之子堵在深巷子裡套麻袋暴揍的徐長贏吧?”

徐時宴聽完沒有回話,隻是默默地又將身子俯下幾分。

見狀,裴立弘也懂了。

他眉頭緊皺,看了眼折子上截然不同的內容,比起那老奸巨猾的柳言,他還是更願意相信樞密副使的話。

禦書房內很久都沒再發出聲響,久到徐時宴都有些麻木時,裴立弘出聲了。

“你先起來,朕有話要問你。”

得了令,徐時宴沒理由再在地上跪著,無視小腿的酸麻,他默默往前麵走了幾步,守在裴立弘身後。

“徐長贏的身份為何不上報宗人府?”

“府內已經準備好上報程序,隻是目前出了此事,無奈暫緩。”

“以你的意思是,柳家並不知道他的身份,而這一切也都隻是徐長贏一人之責?”

“天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無論長贏所做何事,都是我這個當哥哥的沒有做好監管之職,是時宴的錯。”

“最後一個問題…你來時可知柳言今日入宮,為的就是這件事?”

“知。”

徐時宴沒有否認,他抬起頭來,將心中腹稿一一道出:“將長贏的身份暫時不對外公布,不僅是他不想倚靠國公府的榮光所作出的艱難決定,其中也是家父對他,對已逝叔父的一種無聲補償。”

“聖上應當知曉,埋藏在家父心中將近三十年的心病吧。”

裴立弘聽後,不禁氣笑:“如何不知,若不是當年景升庶出弟弟無故失了蹤跡,如今他也不會鬨著吵著要退朝致仕,三天兩頭上折子向朕哭訴他頭痛手痛腳痛,甚至連上朝路上的柳樹開了,嫌柳絮多也能成為他告假的理由!”

當年錦州封城,年少氣盛的徐景升正值弱冠之年,雄赳赳氣昂昂地跟在自己身邊,日日將某個名字掛在嘴邊,心心念念地都是要走遍河山,尋他千好萬好的小弟弟。

隻不過隨著起義成功,大兗朝創立,一個貴為聖人,一個貴為國公,手頭上的事情越來越多,就連裴立弘都差點要忘了那個熟稔於心的名字。

兩人就這樣立在窗前,窗外徐徐下落的花瓣,好似也在為徐景升的執念默默思量著。

“長贏人雖文弱,好文,但性子剛強,同忠義侯府的謝世子意氣相投。”

“他也遺傳了徐家的好樣貌,在太學裡也不出頭二名,父親曾說,聖上若是見了他定然也會喜歡。”

城北徐公,傅粉何郎,心雄膽大,丈淩雲之誌氣。

耳邊倏爾響起徐景升當年向他介紹自己庶弟的話,瞬間勾起了裴立的回憶,“裴郎若是見了我弟弟,定會被他的才氣匠心給俘獲的!”

子肖其父,友人之語猶如儘散灰煙,裴立弘突然無奈失笑,隨即又歎:“有誌氣者,監學少矣。”

“但終究是氣出頭者弱言,他欲為家人討回公道本無錯,可這方法錯了…”

裴立弘尾音減弱,身後的徐時宴卻聽懂了他的話中意,緊接著從懷裡拿出一份萬民狀:“聖上可先看這個。”

裴立弘狐疑轉身,見他雙手捧著一宗卷軸,接來後一打開,長卷如布般的訴紙瞬間鋪展開來,連龍案都差點放不下。

“這些都是汴梁百姓在昨晚投進開封府的萬民狀,上麵如訴寫了近幾年來,禦史中丞柳言之子柳常德在民間的所作所為,有欺壓貧苦百姓的,有無視市井商規律法的,還有侮辱良民少女,利用自身權力和世家背景對其他文人墨客、寒門子弟欺淩淩虐的。”

“樁樁件件,皆有人證物證,可就是不知為何,每每上報三司,終究都會在禦史手上不了了之。”

裴立弘靜靜聽著,努力遏製心中怒火,可這手卻不由自主地顫動著,連硬挺的封皮都生生折下一角。

“不識字的老百姓們寧願花幾枚銅錢,讓街頭先生為自己的苦難伸冤訴情,可為何!這白紙黑字透著紅血的狀書終究不能令有罪之人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