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2)

皇城有好事 清閒丫頭 10694 字 2024-04-05

第十五章

薑濃再來見莊和初時,三青已送謝恂出門了。

莊和初披衣站在添來的炭爐前,饒有興致地看著三綠蹲在旁邊戳弄烤在上麵的兩隻黑黢黢的小球。

“大人,那千鐘姑娘已安頓下了。”

“瞧著有什麼不妥嗎?”

司中記錄再怎麼周詳,耳目所及,也隻是言行而已。

就比如,她今日當街劫他而去的動機,便能做出百八十種不同的解讀,其中二三十種,應該已然在皇城的大街小巷間就著家家戶戶的晚飯嚼過一遍了。

“旁的倒是沒什麼,隻是她實在警惕,銀柳繃著要摸查她的那根弦,身上的功夫又稍沒藏好,就險些驚了她。我已與她透過話了,說銀柳是被散夥的雜耍班子賣到咱們府上的,銀柳也給她好好露了兩手,這才哄過去。”

莊和初笑了笑。

銀柳已算是九監裡辦事利索的了,應付蕭廷俊這種練家子都輕輕鬆鬆,竟險些在這麼個毫無內家修為的小叫花子身上失了手。

該是銀柳太小瞧了她。

“再就是……”薑濃淺淺蹙眉,“今日這樣的天候,她被滿街京兆府官差追捕著,竟還能抽身找些合適的草根樹皮來治傷,可見她對皇城各處的熟悉,興許還要在我之上。”

莊和初又笑了笑。

何止是在薑濃之上,她對皇城的熟悉,就是放眼整個皇城探事司,都是無出其右的。

她熟悉的,並不隻是皇城裡的每一條街巷,每一間鋪子,每一戶人家,還有皇城裡每一絲正常與反常的氣息。

仿佛這裡的每一寸生長,每一分凋亡,都在她的心裡。

他們這些人需要從鋪天蓋地的各線消息裡千淘萬漉出來的端倪,她僅憑著一線本能就足以判斷。

他是個什麼人,想來她也是能有幾分可以沾邊的猜測的。

隻是她足夠聰明,沒吭聲罷了。

“在她身邊留人了嗎?”

“留了銀柳在那兒,也在院中布了暗哨,隨時可聽大人吩咐。”

莊和初略點了點頭,興致便又回到了那炭爐上。

薑濃急著這會兒來見他,還有一樁事,“今日謝老大人奉旨來給您診治,照例,明日需差人去謝府致謝,大人可有什麼安排?”

去謝府致謝是常事,按說不必專門問他一聲,但這回謝恂來莊府,也不隻是宮中的遣派,其中還夾著一個裕王。

“容我想想。”

橘皮已呈焦色,三綠將它們夾至一旁碟中,呈給莊和初。

待三綠退出門外,莊和初端著碟子到案邊坐下來,才又問薑濃道:“今日街上的事,你與大皇子如何解釋的?”

“就是那套官麵上的說法,西北死囚想在皇城裡殺官員報複朝廷,恰好讓您給趕上了。”

“他信了嗎?”

“半信半疑。大皇子發覺那些弩箭的來路不對勁,回去的路上還想潛去大理寺探一探,好在他發現大理寺戒備森嚴,便打消了念頭。銀柳一路暗中護送,看著他那貼身侍衛雲升接應他進了府,才回來的。”

弩箭這一茬,一看便是裕王故意留下來溜達探事司的。

大概連裕王也沒算到,末了溜達到的是這一位小祖宗。

莊和初無奈地笑笑,拿著筷子輕輕分剝開烤透的橘皮,一點點晾出裡麵熱氣騰騰的橘子瓣。

“你來看。”

薑濃忙上前來。

隻見經火上一烤,原本絲絲雪白的橘絡幾乎成了透明的,聚在一團的橘肉愈顯得清澈剔透,燈下看著,一汪水似的。

除此之外,彆無其他。

薑濃看不出什麼,“大人覺得何處不妥?”

“像不像大皇子的腦子?”莊和初使筷子尖在晶瑩的橘肉上戳了戳,戳得橘肉悠悠輕晃,“平時還有些脈絡可言,腦子一熱,就隻剩下清盈盈的一汪水了。”

“……”

薑濃正掂量著自己是該謹守尊卑禮數裝沒聽見,還是該如實點頭,就聽莊和初歎了一聲。

“你辛苦一趟,去給大皇子府遞個消息吧。就說,謝老太醫妙手回春,我已無大礙了,讓他安心思過,不要任性胡來。”

聽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薑濃卻為難道:“不是奴婢躲懶,隻是,今日這陣仗,大皇子府與咱們這兒都被盯得緊緊的,滿街也都是京兆府的人,奴婢可沒有銀柳那般身手,隻一動身,怕就避不過裕王耳目。”

莊和初分出一瓣那烤得水汪汪的“腦子”,送進口中,搖頭笑笑。

“無需避什麼,你就光明正大地去,對大皇子府的看守說,你是代我去勸諫大皇子,勸他再好好想想玉輕容可能的去處,儘快協助裕王把人找到。若不能麵見大皇子,也無妨,話到了即可。”

薑濃雖還不明白這是為的什麼,但這已簡單多了,“是。”

不知是吃不慣這橘子,還是受用不了大皇子的腦子,莊和初隻吃了一瓣就興致索然地擱了筷子。

“再有,路上遇到京兆府的人,就讓他們轉告謝宗雲,他們搜捕的小叫花子已在咱們府上了,明日一早,會把人送去京兆府。他們這樣一直搜個沒完,咱們在外辦事的人也不方便。”

薑濃一一應下,又想起還有一樁事始終沒得吩咐,“那明日謝府那邊?”

“照舊,還是讓三綠去吧。”

三青和三綠是一對孿生兄弟,從身形到樣貌處處都一樣,唯有一點不同,三綠早年患病傷了嗓子,再不能說話了。

自三青三綠入府以來,每次帶著禮去謝府致謝的,都是三綠。

這是莊和初的主意,說是大恩不言謝,儘在不言中。

“是,奴婢明白了。”

*

風雪過後,素日淩空,天淨如沐。

青天朗日之下,一輛新得發光的馬車停在甚少開啟的莊府大門前,已有三分紮眼了,再加上堂堂京兆府謝參軍圍著它一圈圈兒地轉悠,便成了十分奪目。

“誒呀莊大人——”

一見那兩扇緊閉的朱漆大門徐徐開啟,謝宗雲滿臉堆笑地迎上前。

昨夜薑濃從大皇子那兒回來時,皇城各街巷間搜人的京兆府官差就都已經收得乾乾淨淨了,隻有莊府附近這一隊,人手不減反增,二三十號人把莊府圍得密不透風,還徹夜繞著院牆打轉兒。

一片枯葉從裡麵刮出來,他們也要拾起來仔細看看究竟。

天蒙蒙亮,謝宗雲就帶著這輛馬車來了,也不叩門,就這麼明晃晃地戳在莊府大門前,就著透骨的西北風,悠悠達達地喝他的酒。

擱在皇城裡任何一戶人家門口,不消半刻,準會有人恭恭敬敬地迎出來。

莊府足足晾了他兩個時辰。

“勞謝參軍久等了。”莊和初由三青和三綠左右伴著,緩步徐行,一如往常的和氣裡點綴著濃淡合宜的歉意,“府裡忙亂,多有不周之處,謝參軍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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