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2)

皇城有好事 清閒丫頭 9672 字 2024-04-05

第十八章

莊和初請他笑納什麼?

謝宗雲明白。

是一個光明正大處置他這個不安分下屬的絕佳理由。

瞞報線索,妄圖爭功,總歸也是為了把差事辦成,說到裕王那兒去,算不得什麼大事,興許還會誇一誇這番忠心效命、積極上進的心思。

說白了,他們這些爭搶,看在裕王眼裡,與一群狗爭著搶著朝他搖尾巴沒什麼分彆。

也正因為如此,一旦在他之下人人都生出這般心思,人人都想越過他,把尾巴搖到裕王眼前去,那會掀起什麼樣的後患,就連在街上圈地盤兒的叫花子們都明白。

氣氛架到這兒,已容不得他大度了。

謝宗雲從前雖未與莊和初打過多少交道,但他也從未拿莊和初當過傻子。

先帝朝唯一一個三元及第的狀元,能讓那野驢一樣難馴的大皇子老老實實聽他講學的人,怎麼可能是個腦子不靈光的?

他相信,要不是被這多病的身子拖累,這人定然也是能在朝上站住腳的。

隻是,他與莊和初明明白白不是一路人,這麼個向來遠離是非的人,忽然在這樁小小不言的案子上費這番功夫,肯定不是為了幫他。

那就是為了這小叫花子?

行善行到這份兒上,一把火燒了這人,掃出來的舍利子都夠鋪條路了吧。

無所謂為了誰,橫豎是沒少了他的好處。

謝宗雲默然片刻,轉眼看向孟大財,眸中醉意陡然一淡,看得孟大財與門口旁的孟四方皆是心頭一凜。

“孟大財,你還不老實說嗎?”

“小、小人不明白……這誤會,小人也是苦主啊!”孟大財顫聲急道。

“你苦什麼苦?那半個包子不就是你放的嗎,然後賊喊抓賊,所以你才能兩回都抓了個什麼人贓並獲。”

謝宗雲一把將人揪在手上,揪得孟大財幾乎兩腳離地。

“是在這兒招,還是去京兆府刑房裡招啊?”

“謝參軍明察啊!”一股令人心慌的酒氣撲麵而至,孟大財兩腿一軟,慌得往下一跪,“這小叫花子她、她自入冬來就總在小店牆外鬼鬼祟祟的,攆了幾回都攆不走,小人也是……也是害怕才——”

“她又何嘗不是因為害怕?”

謝宗雲一怔抬頭,望向那窗邊座位上淡聲開口的人。

千鐘也不禁怔然望著莊和初。

昨晚莊和初曾問過來她為什麼會來這裡,那時她曾想與他解釋來著,但他並沒容她說完。

其實不必問她,昨日莊和初自馬車上下來,第一眼看到這鋪子時,便已明白她為何會在風雪交加的日子裡,偏偏挑中這個並沒有多少遮擋的地方了。

莊和初輕一歎,“她怕挨不過冬夜寒苦,來此處取暖罷了。”

來這裡取暖?

謝宗雲順著莊和初投遠的目光看去,驀地一定,恍然明白。

“還裝糊塗是吧?”謝宗雲一把薅起店家,直掄到牆角的灶台前,掄得店家好一個踉蹌。

“你家這灶台是貼著臨街外牆砌的,一天燒下來,牆就熱透了,這牆上的熱氣兒散了也是散了,讓人暖暖身子能怎麼著啊?你怕什麼,我看你是生怕讓人占點兒便宜,心裡不舒坦,是吧?”

“哎呀小人冤枉!小人真是……真是沒想到這,這是誤會!誤會啊——”

“先栽贓,再告官,一次未達目的,還要再來一次,莊某不司刑獄事務,但也是讀過幾卷書的,古往今來,上下千載,也從未見有這般處心積慮、鍥而不舍的誤會。”

莊和初依舊微微彎著眉眼,看似溫然含笑,笑中卻無半分笑意。

“莊某今日是為千鐘姑娘不平,更是為一己之身憂心。想來堂堂京兆府之公權,竟能為人一己私欲所利用,成為誅伐異己之工具。倘若此風泛濫,京兆府必然威信儘失,介時,皇城之中秩序無存,人人自危,莊某又如何還能日來安行於道,夜來安枕於席?”

謝宗雲暗自一歎,說這種一套一套的話,還得是這些讀聖賢書的,“莊大人這話真是……真是,震耳欲聾啊。”

莊和初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振聾發聵。”

“啊,對,真是振聾發聵啊!”使什麼詞不重要,重要的是,兜了這麼一大圈子,總算有詞能引到他真正想處置的人身上了,“孟四方,你知不知罪?”

孟四方僵在原地,四方大臉煞白一片,豆大的冷汗連成珠地往下掉,惶然無措之間正想著還能怎麼掙紮一下,忽聽莊和初低低笑了一聲。

“孟官差之罪,又何止誣告這一樁?謝參軍常在街上行走,該十分清楚皇城裡的物價吧?”

“這是當然。”

莊和初不急不忙地起身,繞過愕然呆愣的孟四方和跪伏地上的孟大財,徑自走到案板前。

一副遠山秋水般不染纖塵的眉目微微一低,垂落到一片人間煙火上。

“謝參軍看看這肉,肥瘦均勻,色澤新鮮,如此成色的肉做包子,怕賣三文錢一個都難夠回本,這店家隻賣一文,利從何來呢?”

說著,莊和初目光一轉,又施然含笑投向那軟跪於地的人。

“店家,你昨日在鋪子門口也說過,彆家都舍不得使這麼好的肉做餡,你又為何舍得?想來是托了孟官差的福,使屠戶不得不把好肉賤賣於你吧。”

孟四方正七上八下著,忽覺一道目光投到自己身上,那目光明明含著比灶上水汽還要溫和的笑意,卻讓他沒來由的心頭一凜。

“卑職——”

不待他多分辯什麼,莊和初含著笑,朝那一直小心翼翼戳在一旁噤若寒蟬的另一個官差望去。

“這位官差日日與孟官差同行,想來,可為人證吧?”

那官差忽被點到,嚇得一個激靈,但到底也是在皇城裡混上了一身公服的人,轉眼就醒過神兒來。

在這種事上當人證的,自然就不會被追究旁的什麼了。

“是是……卑職年資淺,是入冬前才派到這條街上來的,孟四方一直壓卑職一頭,卑職也是無奈從之,謝參軍明察!卑職能作證!卑職都能作證!”

條條罪證理得一清二楚,無可辯駁,連上堂的人證也都找好了,莊和初這才淡然笑笑,謙遜收尾。

“誠然,這些不過都是莊某的一點揣測,真相如何,還是謝參軍來查問清楚更為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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