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2 / 2)

皇城有好事 清閒丫頭 12634 字 2024-04-05

千鐘一怔抬頭,見莊和初對她輕一點頭,才恍然回過神來,急忙起身,跑上前又端端正正伏身一跪。

“謝謝皇帝老爺!皇帝老爺大慈大悲,福運昌隆,遇難成祥——”

話雖如此,千鐘心裡清楚,這個恩,她更得謝謝莊和初。

然而這一謝還沒來得及開口,忽聽一旁坐席間傳來個陰沉沉的聲音。

“皇兄,這還不是個論功行賞的時候吧?”

待了這一陣子,蕭明宣終於緩過勁兒來,不等這邊謝恩罷,就鐵青著臉轉向惶然呆立一旁的蕭廷俊,忽一揚聲。

“來人,把大皇子拿下!”

羽林衛皆是一愣,不由得都望向唯一能對他們發令的那至尊之人。

千鐘跪在地上也不禁怔然抬頭。

拿下大皇子?

她剛才可看得清清楚楚,玉輕容就是被大皇子一刀結果的,要說救駕,大皇子得算首功才是。

蕭承澤一時沒發話,羽林衛也就沒動手。

蕭明宣惱然起身,忍著足踝處的陣陣脹痛上前去,親自將那還呆愣著的人一把揪過來,狠狠按跪在禦前。

“人是你親自藏在府裡的,這麼多天,衣服裡裡外外都換過了,身上竟然還藏了利器,你如何解釋!”

“我……我也不知道——”

許是被這一嚇,酒氣徹底消散乾淨,蕭廷俊剛才還有些發昏的腦子一下子猛醒過來,驀地仰起頭,愕然望向這眨眼間就扣給他一條驚天大罪的人。

玉輕容自被他帶進府裡,洗去滿身毒物與滿臉脂粉後,便被換上這粗使婢女的衣衫,藏在他房裡,一直就沒離開他的視線。

早前就算到水榭去喝酒,也將兩個最為心腹的侍衛之一留在那兒守著。

除了昨日。

昨日他為了溜出府去,不得不同時動用雲升和風臨這兩個心腹侍衛,一個幫他吸引守衛的注意,一個為他接應。

現在想來,那些京兆府官差都是蕭明宣精挑細選出的,一絲風吹草動都能覺出異常,怎麼能那麼容易就被他們三個毛頭小子糊弄過去了?

再想想,莊和初被傳召入宮的消息能第一時間傳進他耳朵裡,更是蹊蹺。

“你!是三叔你——”

蕭廷俊話剛出口就自己掐斷了。

總不能承認自己曾抗旨擅離禁足之地吧,要是被揪著這處再審問一番,連他出門是去見莊和初的事一並扯出來,莊和初怕也要跟著遭殃。

還有幫他出門的那倆自小一起長大的侍衛。

蕭廷俊烈火般的目光狠狠噴過去,卻又陡然熄滅了。

蕭明宣眉一挑,“我什麼?”

少年人線條尚不鋒銳的下頜繃了又繃,臉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白,好一陣才恨聲道:“三叔你剛才靠近過她,匕首是你給她的!”

“荒謬!”蕭明宣冷笑,“除了羽林衛,誰能攜刃隨駕?”

原就是不得已湊出來的一句,蕭廷俊被駁了一句,便緘口無聲了。

一團劍拔弩張裡,莊和初微一清嗓,緩緩開口。

“王爺——”

“還有你!”蕭明宣一揚手直朝莊和初指過去,“大皇子乾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來,你第一個該千刀萬剮!”

不待莊和初再開口,堂中忽然響起個驚惶卻清脆的嗓音。

“皇帝老爺明察!這不能怪莊大人,也不能怪裕王呀!”

蕭明宣一愣,循聲一低頭,才想起地上還跪著一個,目光不由得一寒。

“混賬東西!豈有你說話的份?”

千鐘跪伏在地,小心地揚起一張滿是怯怯的臉,也不顧蕭明宣說什麼,一雙眼睛隻管水汪汪地朝蕭承澤看去。

“皇帝老爺,皇城那麼大,每天那麼多人來來去去的,京兆府一時錯眼,看漏個把壞人,也是正常的呀……裕王爺已經搜過大皇子府了,又派那麼多人來這兒守著,沒能及時把玉輕容揪出來,也不能怪他啊——”

“你這小叫花子——”

蕭明宣聽著聽著總算回過味兒來,臉色一沉,上步伸手就要揪她。

一步才剛抬起,隻見那紫金團龍袍服的身影忽然橫跨一步,不偏不倚,正擋到他麵前。

蕭明宣及時收腳急退半步,才沒撞上去,退得急了,足踝間傷處狠狠一痛,腿下登時一軟,踉蹌幾步,及時被萬喜扶了一把,才沒一屁股坐地上。

“誒呦!王爺您快坐下歇歇吧——”

萬喜不由分說,扶了他就走。

蕭承澤若無其事地笑著,負手弓腰,略湊近看著千鐘,“你這小姑娘,倒是明事理。裕王乃朝中砥柱,手中事務繁巨,有所疏漏,自然是人之常情。”

“皇帝老爺英明!”

不待那硬被扶去坐著的砥柱說什麼,蕭承澤忽而直起腰來,為難地“嘶”了一聲。

“隻是,若真追究起來,三弟確實難免也要牽係其中了。”

萬喜一麵扶著臉色青白交雜的裕王,一麵隱約有點明白了。

大皇子讓玉輕容攜刃見駕的罪過,和裕王縱使玉輕容在皇城作亂的罪過,說白了,性質如出一轍,往小裡說就是一時疏忽,往大裡找那就是蓄意刺駕。

要是裕王非得拿下大皇子,那他自己立刻也就要擔上一個同樣的罪名。

真論起來,大皇子好歹有個誅殺刺客救駕的功勞,裕王可什麼都沒乾。

這攀一扯二的路數,有點眼熟……

不就是昨天裕王在廣泰樓裡往他們身上使的那套嗎?

昨日在廣泰樓就知道這小叫花子是個靈透的,可真瞧不出,這小叫花子竟還有這份膽魄,不但不懼裕王,連在禦駕麵前都能轉得出這些腦筋。

難怪能把京兆府生生溜達了一天。

萬喜望著千鐘暗自慨歎的工夫,蕭明宣已寒著一張臉忍過痛楚,緩緩沉了口氣,再開口,果然不提大皇子那一茬了。

“彆的且不說,”蕭明宣道,“但眼下有一要事,皇兄還需立即決斷。”

“何事?”

“在兩國遣使來朝這關節上,先有西北惡匪劫奪邊軍糧草,在西涼邊地受縛後又在押送途中殺官潛逃,伏襲朝臣,同時冒出這麼個與西涼和南綏都有牽扯的刺客,毒害大皇子,行刺禦駕,這接二連三,實在蹊蹺。”

蕭承澤點頭,“三弟以為如何?”

蕭明宣一沉聲,“臣弟看,南綏與西涼使團,皇兄還是照舊招待,莫使傳出什麼風聲,打草驚蛇。臣弟則即刻出京,輕車簡從趕赴兩處邊地軍中巡查。若一切太平自然最好,倘有任何異動,也必不貽誤戰機。”

千鐘已順邊兒站到莊和初身後,忽聽這麼一番話,剛鬆出來的一口氣驀地又倒吸了回去。

她剛才還納悶著,裕王這連番的折騰,要說是為了栽給大皇子一個罪名,阻他入朝,甚至說是為了殺掉大皇子,永絕後患,都實在是有點兒多餘了。

可要說是為了刺殺皇帝,取而代之,那又實在有點兒草率。

是了,裕王兜這一大圈子,遮遮掩掩,為的該就是這個!

萬喜心頭也咯噔一聲。

自今上登位以來,對這個三弟可謂是予取予求,極儘寬縱,裕王在朝中也漸成遮天之勢,朝堂上僅一人之下,殺伐決斷,說一不二,風光無兩。

可唯有一樣,這些年,裕王從未能有一步踏出皇城。

其中雖有今上多般安排,但終歸還是因為這些年邊地尚算太平,一直沒什麼需得裕王親自前去的事由,反倒是他擔著京兆府這攤事,輕易離不得皇城。

是以這些年來,不容裕王出京這件事,一直隻是心照不宣而已,從沒拿到明麵上來議過。

萬喜一時想不透這玉輕容是打哪兒冒出來的,但叫玉輕容這麼一鬨,再加上昨日西北惡匪那一出,眼下無疑是讓裕王有了個出京的絕好事由。

即便眼前能搪塞一時,回頭說到朝堂上,怕也是一樣得有個決斷。

以裕王如今之勢,一旦將他放出京去,任由他聚起南疆與西北兩股為他效忠的大軍,再加上這些年他在朝中紮下的堅實根基,那真就不堪設想了。

蕭承澤一時沒有出聲。

偌大的堂中一時間似是被什麼凍上了,又靜又冷。

闃寂裡忽然響起一陣有氣無力的咳聲,咳聲之後,就聽一個息事寧人的聲音有些猶豫地問。

“王爺……是不是,有些事,弄錯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