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1 / 2)

皇城有好事 清閒丫頭 10140 字 2024-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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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一喊起來,為配合話音裡情緒,千鐘掙動幅度大了些,那蹩腳的繩結終於撐不住,一下子繃開了。

繩子本就捆得不得法,繩結一開,都不必她再掙,整條繩就從她身上一環環滑脫下來,謝宗雲唯恐她又要跑,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揪在了手上。

人在他手上,似是嚇壞了,一掙都不敢再掙,可那張終於騰出來的嘴,卻是一停也沒停。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梅知雪!我是千鐘,我就是個討飯的叫花子,我要是能有命嫁給莊大人,那可就是抱上個金飯碗了,我、我怎麼可能逃跑呀?不拿根繩兒栓了莊大人的脖子套在我身上,我都怕他跑了呢!”

禦駕當前,這些沒遮沒攔的話聽得何萬川一陣心驚肉跳,一句“不得信口雌黃”已到了嘴邊,可餘光往堂下一掃,又生生咽了回去。

坐在堂下的禦駕儼然沒有分毫動氣的意思。

甚至……還聽得有滋有味。

何萬川忽然有種荒唐但強烈的感覺,這九五至尊剛才板著臉斥責謝宗雲問話問錯了人,似乎,純粹就是想聽這小叫花子說話的?

蕭承澤板著臉,眼裡卻噙著笑,“照這麼說,就是莊和初在戲弄朕了。”

“不不……”千鐘忙搖頭,“莊大人肯定不是故意的,他八成就是這些日子病得太厲害,病糊塗了,興許……興許我跟那個梅氏,哪裡是有一點點像,莊大人病得恍恍惚惚就認錯了——”

那病糊塗的人忽一揚聲,“你可敢賭咒發誓,自己絕不是梅知雪?”

千鐘懵然一愣。她當然不是什麼梅知雪,可今日她與莊和初在這裡一唱一和,為的就是要讓這些人都不得不承認,她就是那個梅知雪。

一邊是事實,一邊是結果,這個誓無論從哪頭來發,怕都不好收場。

那就隻能挑個合適的賭咒了。

“我發誓,”千鐘癟了癟嘴,愈顯得委屈了,含著淚決然道,“我……我要是那個梅知雪,那、那就讓裕王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

滿堂的人都還沒轉明白這梅知雪的真偽和裕王壽數的關係,又聽她挾著顫顫發抖的哭腔為自己分辨。

“叫梅先生認,也沒用,他眼睛看不見,又那麼多年沒跟妹妹碰過麵了,哪還能認得準啊?而且……而且我倆長得一點兒也不像,他怎麼會是我堂哥呢!”

審問這種事,謝宗雲到底老辣,驀地就從她這一通看似稀碎的辯白裡揪出一道疑處,眉頭一皺。

“堂哥?”

莊和初也怔了一怔。

做戲這種事,尤其是在一大群人麵前做戲,不宜事先準備得太過精細,否則臨場一旦出現變化,容易囿於定式,變通不及亂了陣腳,反倒麻煩。

所以,昨夜莊和初隻與她說了藏身去廣泰樓後巷那裡,蕭廷俊一早會去把她抓到大理寺來,她在這裡的戲碼,就是要演出一副明知自己是梅知雪但死活不肯承認的樣子,他自會順著她的戲碼配合她。

可是……

堂哥,是什麼戲碼?

莊和初也隻怔了一瞬,就蹙眉而笑,笑裡帶著一目了然的苦澀。

“你果真就是梅知雪。”

聽他話音帶顫,蕭廷俊心頭一揪,忙擔心地扶上莊和初。

這一扶卻發現,莊和初身上竟也在微微發抖,好像情緒已洶湧到了極處,讓這副羸弱的軀殼再難承負,幾近要崩潰了。

“梅先生天生目盲,為本家所棄,恰其叔父家中無子,便將其過繼膝下,是為梅知雪的兄長。早些年,梅氏所居州縣橫遭天災,全族罹難,如今,知曉此事的除我與梅先生之外……就隻有梅知雪本人了。”

勉力說罷,莊和初一道複雜的目光適時地朝謝宗雲手上的人投了過去。

那人也適時驚惶地扭過頭朝他望來,“我、我不是……我是說錯了——”

“怎麼錯不好?不是表哥,偏是堂哥?”

莊和初嗓音微啞,笑意愈苦,目中波光翻湧,眼尾泛著紅意,如此傷懷的苦笑鋪在這張蒼白清雋的麵孔上,讓人觸目便覺揪心。

揪在手上的人支吾幾聲,沒再說出個囫圇話,謝宗雲終於回過味兒來。

她這一句“不是”,已堪比一百句有憑有據的“是”,又被莊和初這麼一找補,徹底絕了後麵一切對她追問的意義。

這小叫花子不像泥鰍,更像個河豚。

又滑又棘手,還有毒。

好在明眼人都看得出,她這言行舉止,跟皇城裡小戶人家的粗使丫鬟還要差上一大截子,更遑論什麼內廷女官,隻要拿刑房裡那套家夥走上一遭,保準能吐出些貨真價實的老實話來。

謝宗雲如此想著,請示地望向蕭明宣。

這一會兒功夫,蕭明宣抽身在外,冷眼旁觀,有些事反倒曆曆可見了。

“莊和初,你對大皇子有教導之責,你想拿自己後宅這檔子破事,成全大皇子一筆功績,也消減你從前教導不善的罪過,無可厚非。但你若敢偷梁換柱,李代桃僵,那就是欺了兩朝君主,你整個莊府上下,一個也彆想活。”

打發人往宮裡傳話時,蕭廷俊就料想到,今日必能聽見這句話。

蕭廷俊牢牢扶著已有些搖搖欲墜的莊和初,理不直氣也壯道:“先生不過就是覺得她與梅氏長得特彆像,抓來查問一下,又不是抓去莊府私設公堂,這不是到大理寺來,當著父皇和三叔的麵審個清楚嗎?要照三叔這麼說,京兆府無憑無據就把廣泰樓那些人抓起來,是不是也想偷梁換柱,李代桃僵啊?”

眼見蕭明宣臉色一寒,蕭承澤沉聲一清嗓,斥了聲“放肆”,又揮手讓蕭廷俊扶莊和初坐回去,目光在堂中逡巡片刻,才思量著開口。

“裕王言之有理。莊和初與大皇子,確有合謀的動機。至於這小叫花子,為了報恩,舍命成全莊和初,也不無可能,所以他們三人的話,一概不能作數。”

“皇兄所言極是——”

“不過,”蕭承澤又語鋒一轉,“剛才說起來的那個梅重九,廣泰樓那些人既然一直關在京兆府,梅重九必定沒有串供的機會,他的證詞應該還是可信的。馬上帶他來,一問就清楚了。三弟以為呢?”

蕭明宣略一沉吟,“謝宗雲,你親自去帶人。”

“是。”

謝宗雲在蕭明宣身邊這麼多年,蕭明宣一句話說出來,夾在字縫裡的每一個音他都能聽得明白。

一回到京兆府,謝宗雲就讓人把梅重九從牢裡提了出來。

謝宗雲等在廊中,遠遠就見這一道人影被衙差一路粗暴地推搡著,跌跌撞撞地朝他過來。

在牢裡熬了這些日子,這人身上那件素雅的青衫已經臟得不成樣子了,又因多次受刑而留下一道道血印子,明明狼狽已極,行止間依舊挺著那一口傲氣。

廣泰樓的每一個人都在他手裡折騰過,唯獨這個人,始終沒求過他一聲。

如此突然被提出來,梅重九也不問什麼,任由這毫不客氣的推搡將他朝那處人間煉獄帶去,直到一股熟悉的濃厚酒氣撲麵而至,將他接了過去。

“哎呀梅先生請!請請請……這邊兒,哎您留神腳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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